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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坠落的天空

2017-03-09  本文已影响0人  叶二三

杂如乱麻的高架桥下,城市的霓虹已缓缓渗入,莹蓝色的月光中夹杂着灯红酒绿的喧嚣,和那汽车引擎放肆的轰鸣。

黑影拖着身子在高架桥上缓缓地前行,身上散发的恶臭,连月光也不愿靠近。黑影咧开了嘴,仿佛在笑,却发出猛鬼夜哭般的啜泣之声。一阵清风袭来,吹散了莹蓝色的月光,黑影从高架桥上飘然坠落。

三年前,浓黑的夜,肮脏的桥洞。

暖金色的光照亮了漆黑的桥洞,照出了蜷缩在角落的一团黑色的东西,散发着食物腐烂的酸臭味,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个人形,就像一具死尸。

纯白的皮鞋“友好地”踢了踢这团黑色物件儿,两只如铜铃般雪白的眼睛,在炭黑的脸上,缓缓张大。

“嘿!小子,我是上帝,我想和你谈谈。”

他叫林帆,落魄以前是南晓市的市长,后因贪污过度被举报,被迫开始逃亡生涯,不料,途遇抢劫,财物被一扫而空,终沦为乞丐。

“我说,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来,你还会重蹈覆辙吗。”上帝狡黠地一笑。

林帆愣住了,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

一身洁白西装的青年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是典型西方人的特征,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这一世的浮尘,赤金色的头发喷发出浓郁的尊贵气息。

林帆“咚”地一声跪地,声音因激动而不断颤抖,“我……我……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求……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说完,重重地磕头,晶莹的泪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滑下炭黑的脸庞,那道道白痕竟显得那样突兀。

上帝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那好喽!就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可不要重蹈覆辙哦!”说着,手一挥,林帆从他眼前消失。

上帝满意地笑了笑,慢慢走回到天上。那里还有一人在等他,一袭白衣如雪月光华倾泻于地,面如冠玉,棕色的瞳孔中折射出无尽的哀愁。

“嘿!天帝,我们的赌约开始了!”上帝对天帝挥了挥手。

天帝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我说,你真的认为这一切会改变吗?”

“当然,谁会愿意重蹈覆辙呢?”上帝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天帝莞尔一笑:“呵呵,你还是不了解,这里,是中国……”

时光的流水逆流而上,回到十年前的南晓。

市政大楼前人影幢幢,官员们正在夹道欢迎新市长的到来。黑色的红旗H7在大门前缓缓地停下,林帆一身黑色西装,从车上走了下来,心中不断念叨着:“不能重蹈覆辙!”

在人潮的簇拥下,林帆回到了那旧时相识的办公室。在竭力驱散众人后,林帆“哗”地一下躺在真皮座椅上,“啊——”发出一声极爽的长叹。心想:若是天天如此该有多好……冷不丁一巴掌抽到了自己的脸上,“我这是在想什么?我决不能重蹈覆辙!”林帆低沉地吼着。

 “当!当!当!”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林帆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他当然知道这是谁,这可是当初送他“第一桶金”的人啊!

“进来!”

 “ 哎呦!林市长,新官上任啊!恭喜恭喜,我是远山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方远。”方远一脸谄媚的笑。“以后还要靠您多担待啊!这点微薄的礼品,望您笑纳……”说着,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林帆轻蔑地笑了笑,说:“我说方董啊,今天这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林帆停顿了一下,方远脸上渐渐有了得意之色。

“东西你拿回去吧。”林帆舒出了这一口气。

一道焦雷劈下,方远愣在那儿。但诧异的眼神转瞬即逝。在心中嗤笑道:“这小市长还给老子装腼腆,嘿嘿。”于是方远又满脸堆笑地说:“哎哟,市长大人,这点儿微薄的礼品只有天知地知你……”

“滚!”方远的话被硬生生的切断。那些苦难的岁月记忆猛地涌上林帆的心头,他咬牙切齿地怒吼:“你给我滚!小王,送客!”

秘书小王赶紧跑了过来,在方远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方远冷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姓林的,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把抓起那鼓鼓的信封,理了理自己一尘不染的西装,走出了办公室,重重地摔上了门。

小王怔怔地看着因愤怒而脸部充血的林市长,弱弱地问了一句:“市长,那个……你没事儿吧?”

“没事。”林帆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这么多年,他从未笑得这样舒畅过。

此后,也有人陆陆续续地来“拜访”过林帆,但毫无例外地被林帆严词喝斥后遣返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便再也没有人来专程“拜访”他了。

时光之轮不停扭转,不知不觉已转过了三年的光阴。三年里,南晓市中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但谁能想到,在温暖阳光照射不到的暗角里,黑暗正在肆意漫延……

铅灰色的云重重地压在南晓市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帆照旧乘坐3路公交车来上班,天气实在闷热,林帆的领口敞开,好让自己浮躁的心冷却下来。

车到站了,林帆的脚刚接触到地面,只见一阵暴闪,随后,震耳的隆隆声滚滚而来,紧接着的,是暴雨如注。

林帆暗自叫了一声“倒霉”,便将公文包顶在头顶,向市政大楼冲去。

总算躲开了雨水的奇袭,林帆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裤脚,苦笑了两声,“哎——”叹了口气,推开大门走路入大厅。

林帆拖着湿透的裤脚慢慢地走着,很奇怪,他发现别人看见他都是紧张地偷偷瞄一眼,然后立刻转移目光,就像假装没见到他,不止一人,每个人都是这样。

这不禁让林帆想起多年前自己贪污的事儿败露后的场景,和今天是何等的相似!想到这儿,林帆的衬衣渐渐被冷汗汗湿。可转念又想,我重新为官这三年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收,一定是我多虑了。紧锁的眉头终于解开了。

林帆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徘徊在梦的边缘。忽然,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长空,把林帆从睡意中惊醒。办公室的门被暴力地推开,是小王!

“市长,不好了,警察来抓你了!”

林帆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嘴中喃喃道:“怎……怎么……怎么可能?”

“说是有人举报你贪污,听说证据确凿,可以直接定罪的啊!我知道市长您为官清廉,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你,但你如果被抓了可真就跳黄河也洗不清啦!市长,你快跑吧!”

“不!不!我不走!我是清白的!”林帆死命地摇头。

“市长,你是清白的,这我当然知道,可是除了我,还有谁信呢?市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找到证明你清白的证据,你再回来也不迟啊!可如果你进了监狱,那可绝对没有机会证明你的清白了啊!市长?!”

沉默良久,林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走。

两人发狂般的向政府后门跑去,那儿早有一辆黑色迈巴赫在等候。

林帆停在车旁,满脸疑惑地问小王:“你怎么会找到这么好的车?‘

“别问那么多了,快走!“小王没有回答林帆的问题,打开车门,一把将林帆推上副驾驶的座位,甩上车门,冲里面戴着黑色口罩的司机打了个手势。迈巴赫沉重的引擎声响起,如脱缰野马般飞驰而去……

黑色的车身犹如一把劈斩的利刃,切开了一道道雨幕。林帆怔怔地看着车窗外扭曲的雨线,看着自己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看着因沾染雨水而越发黑亮的柏油路变成了被雨水搅浑的泥泞土路……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

“我说林大市长,你叹什么气啊?你不是挺牛的嘛!”戴着黑色口罩的司机忽然窜出了这么一句。

这声音好像似曾相识,林帆盯着司机的眼睛,声音中含着惊恐“你——你——你到底是谁?”

“我?大市长,你记性可真差啊,连我都忘了。”司机说着便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那面带奸笑的嘴脸。

“方……方远!怎么是你?!”林帆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子猛得一震,下巴就像脱臼般久久不能合上,眼眶接近崩裂。

“呵呵,林大市长,你好啊,逃亡的生活还不错吧,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呀!哈哈哈哈……”方远仰天大笑。

“感谢?你!你!你!是不是你陷害我?一定是你!”怒火在林帆的眼中燃烧,手指关节捏得“喀喀”作响,牙关紧咬,快要渗出血来。

“对啊,就是我,还有其他被你拒之门外的‘拜访者”们,你知道因为没有你的帮助害得我们多花了多少银子吗?有你在,我们还怎么牟取暴利?所以,除掉你,这可是众望所归。”方远轻蔑地看了一眼林帆。

“你无凭无据!一定不会得逞的!”林帆的怒火从中喷射而出。

“哈哈!我的林大市长,你好天真哦!我们可是斥巨资买通了十几个人证,还有你的贴身秘书小王模仿你的笔迹给我们伪造的物证,那可是真假难辨啊!你可再别想平冤了,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啊!哈哈……”方远放肆地嘲笑着林帆。

“我杀了你!”林帆怒吼着向方远扑去。谁料,车猛得急刹,林帆重重地摔到了车的前台,差点儿撞得头破血流。副驾驶的门突然弹开,方远抽出腿来,一脚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林帆踹出车外。

迈巴赫重新启动,向前方冲刺,车门自动合上。忽然,车身180º漂移,又冲到林帆身边,溅起的泥浆染黄了林帆的白衬衣。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方远那张可怖的嘴脸,他望着地上已淋成落汤鸡的林帆,伴随着阵阵狞笑,“哦,对了,林大市长,还有一个重大证据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几套房子写着你老婆的名字呢!知道为什么吗?你那么牛,一定知道,哈哈哈……”车窗缓缓升起,刺耳的狞笑声渐渐低沉,最终消失。但透过车窗,方远那可怖的嘴脸却仍是清晰可见。

引擎轰鸣,高速旋转的车轮裹起的泥水一波一波地倾倒在林帆的身上,林帆没有作出任何反抗,他的眼中满满地写着绝望,偶尔也会闪现出一丝不甘。

引擎声渐渐远去,林帆双膝跪地,抬头仰望那哭泣的天空,连珠的雨水洗去了他脸上的污泥,却永远无法填补他眼中的空洞。他没有流泪,甚至没有一声呜咽,因为悲伤,早已逆流成河。

时间的针脚已密密地缝过了三天,高架桥上,月光弥漫。

林帆静静地坐在高架桥的护拦上,脚随风自由摆动,金属的冰冷穿透了他的躯体,刺痛了他那破败不堪的心脏。呆滞的目光凝视着前方渐渐袭来的城市霓虹,点染了他无光的瞳。

暖金色的光掩盖住了冰冷的月光,赤金色的发丝随风飘荡。“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上帝指着林帆愤然怒吼。“你害得我把亚太地区的管辖权全部输给天帝了!你让我怎么有脸面对诸神?!你——你——你自生自灭吧!”说罢,暖金色的光消失,凄冷的月光凶狠而霸道地来袭!

林帆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什么,甚至眉毛边也没有轻微的挑动。他想过反抗,也曾经反抗过,可是,有用吗?竭力去洗尽自己的污浊,却奈何有重重淤泥的包裹,自身的高洁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终沦为弄权者的玩物。逐渐走向灭亡。想要挣脱负罪的枷锁,却忘了还有那层层镣铐的束缚,今夕何昔?我们该何去何从?

净罪之路,吱吱作响,就像月光一般,贯穿世界。背脊之塔,摇摇晃晃,不断下坠的是我们,还是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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