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女士不太爱说话

继老方之后，一个我最想写的人是古女士。古女士今年约摸快四十，在同辈妈妈中，她是很突兀的那个，因为她年纪太小了。

前些年说起她，我总会又恨又爱地说：在她自己都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怎么去照顾另外一个小孩。

在抱怨她冷漠的同时却又渴望她给的母爱，然后我除了证明人真的是一个矛盾的共合体外，实在找不到不在意古女士的种种借口。大概是因为血缘中带有一丝丝冥冥的意味，可我并不喜欢！我总是很努力地去找各种她是爱我的蛛丝马迹，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像个小脸的福尔摩斯也没有烟斗！在我快要不抱希望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古女士那不易察觉的母爱，这让我觉得有些讽刺。或者说是讨厌自己在前面的数余年同古女士的冷淡，悔恨抑或心疼。然后在明白之后的无措……

古女士同老方离婚后，嫁给了工叔，有了一个龙宝宝。在她二婚的五年光阴里，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自私难以捉摸的人。每年过年，她回来探亲，总是风风光光地拖一车东西回来，穿着皮草很是时髦贵气，还去打麻将让工叔说她心里除了麻将什么都没有。以至于我经常忘了她一回来就帮忙洗全家的衣服，做全家的饭时熟练的样子。

从我来杭上学以来，我开始见到她各种窘迫的样子，穿着很朴素的衣服骑着小龟穿梭在菜市场准备一天的食材，偶尔来看我带我去吃饭然后一个劲地往我碗里添菜，却不多说其他话。反而是工叔老是说很多好听话。

直到前段时间，她骑着小龟花了四十分钟来我这儿拿工叔要的东西，还提了很多水果过来。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还有那没来得及放下来整理妥当的头发……又看了看这夜被雾笼罩，好像有些东西变得不清晰了。

几天前，我在跟室友闹了别扭后心血来潮发微信给她，没想到她打电话来说了很长一段话。其中的开导，让我开始觉得古女士小学初中语文成绩一定很好，说的话其实比工叔好听。她还说要来看我，要跟我吃顿晚饭。这才有了我们的会师，可奇怪的是这顿晚饭，只有我和她，没有工叔。而且在我们吃饭途中，发消息给工叔看菜色，工叔回的消息很是轻浮。那一瞬间我看懂了古女士眼里的无奈，却还要强装没事跟我转开话题。让我第一次明白《小王子》里说的“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只有用心感受到的才是真的”。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细细想起工叔对古女士的态度，认定古女士是一个只会打麻将，没有思想，没有高度，只喜欢便宜货，不懂得享受人生的妇女，其中嫌弃鄙夷的意味我竟现在才知道……

于是以前所有我以为古女士古怪的事情一点都不古怪了。

因为她是妈妈，所以要在寄养女儿的地方让大家觉着她过得不错，以便大家不会觉得有一天女儿没人要。因为她是妈妈，所以要在继父面前表现不爱女儿的样子，以便继父对女儿稍微宽和点。因为她是妈妈，所以每年过年回来做很多事，才能让女儿或许得罪别人的地方给抵账。因为她是妈妈，所以她在不被女儿理解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不解释。因为她是妈妈，在看不见爱情的道路上还要给儿女一个完整的家。

因为她是妈妈，是我的妈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直为我负重前行。因为她是妈妈，是我的妈妈，所以她一直都在陪着我长大，只是她不太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