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安祥地走了
桂花飘香的日子,老父亲今日凌晨4点安祥地走了,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享年92岁。
一篇小文怀念父亲
《好想再叫一声“阿爸
从我记事起,从未对父亲喊过一声“阿爸”。后来我慢慢长大,看到别的小孩亲密地叫爸爸,叫一声“阿爸”便成了我最大的心愿与奢望。
听大姐讲,父亲十二三岁时,生病发烧打针,落下后遗症,耳朵聋了。母亲说,父亲从小聪明伶俐,读过几年私塾,在当时也算是个文化人,可惜命运对他不公,耳朵聋了只能终身务农。
母亲在世的时候,不甘心父亲的耳聋,带着父亲到处寻医问药,她多么希望能亲口叫一声自己丈夫的名字。随着母亲慢慢变老,治愈父亲的耳聋成了母亲的执念。
有一次母亲对我说:“建平,你阿好带你爷(苏州方言指父亲)再到城里大医院去看看?”我答应了。带着父亲到苏州大医院看专家,专家为老父亲检查了耳朵,得出的结论都是无法医治。如今,母亲带着遗憾离开了我们,每每想到母亲一辈子不曾用语言与父亲交流,我就忍不住要流泪。
父亲虽然因耳聋无法与人语言交流,但他对我们的爱,从来都在行动中。
那年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父亲看我个子小,不舍得我过早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他打听到大队里邻村的一个同学去复读了,便拉着我去了学校。当时正是开学季节,我低着头、红着脸见到我的班主任,不说一句话。父亲用不太纯熟的苏州方言开口对班主任说:“小赤佬还小,有没有复读的地方,让他再复读一年吧。”班主任说:“我们今年不开文科班,渭塘中学有一个文科班可以复读。”父亲听不见班主任讲的话,我只好跟班主任说父亲耳聋。班主任写字给父亲看,父亲明白了,露出笑容。班主任又给父亲写了条子,让他带我去渭塘中学报名,我这才有了复读的机会。
我一共复读了三年,却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几次高考都落榜。父母从不责怪我,只说:“今后只能做老农民了。”言语中露出浓浓的无奈。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已经分田到户,村里也办了企业。父亲农闲时在村办钢窗厂上班,农忙时种田。村里的钢窗厂拓展业务,要去深圳开分厂。父亲看着家里只有两间平房,无钱翻楼房,他为了我,不顾自己当时已经五十多岁,毅然走上了去深圳打工的路。
父亲在外打工两年,他在寄来的信中总是写“我在深圳一切安好,不要牵挂”。后来从朋友口中得知,深圳很热,父亲没日没夜地干活累病了。那年深圳爆发肝炎,父亲也被传染了,只能回苏州。父亲回来后,用在深圳打工挣到的钱把家里平房翻成了楼房,我才得以娶妻成家。那时农村流行楼房了,没有楼房的人家,谁家姑娘愿意嫁。
耳聋的父亲,为我付出许多,辛苦一生,父亲是我灵魂仰靠的巍峨高山。从满头银发中,我品出了父亲一生坚持的质朴;从一道道皱纹里,我读懂了父亲的勤劳;从略显佝偻的脊背,我明白了男人该有顶天立地的担当。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流经庙前村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也是这样惠风和畅的初夏,父亲带我走到村口那座石板桥上,听纤夫悠扬嘹亮的号子声,看不舍昼夜的河水静静流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如今,我多想背起年迈的父亲,走到那座石桥上,看潺潺流水,赏田野花开。这是怎样的人间温情啊。
父亲,让儿子在您失聪的耳畔,叫一声——亲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