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部落】女人与她的猫
已经有三个早晨,她是被猫踩醒的,从肚子踩到乳房,来回踱步。她的猫是橙眼灰白毛的英短,头大脸圆,异常冷酷,不亲近人也不亲近猫,曾跟一只蓝眼猫共处一室,为保贞操,把蓝眼抓伤,自己从六楼跳下,从此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小便失禁。
等她醒来,猫便往她的怀里拱,发出凄凉的哀嚎,仿佛小孩的哭声。她明白了这几天它的反常,第一次知道原来发情是如此痛苦。也许对猫来说,性欲是一种负担,对她来说,没有性欲也是一种负担。如果是她的男朋友这样跟她求欢,她会烦死,可能也会想跳楼。猫可以被原谅,因为她不用配合它的发情。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张鹤没有一点性致,也许是定了婚期的那一天?上一次她感到有性致这回事是两个月前去看医生。她的乳房疼得厉害。为了节省时间,她挂了专家门诊,但又浪费了很多时间在大厅查看哪个男专家的照片好看。毕竟检查乳腺很可能要脱衣服的。
挂了号,几乎没有等待,显示器上就出现了她的名字:金玉童。字体鲜红发光,随后是广播:金玉童。她坐在那里愣住了。她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这样被大庭广众地展示过,做一个普通人就是这样吧?只有看病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发光。
进了专家室,专家并没有抬头看她,她就站在那不敢动。直到专家停下笔,抬起头,跟她对视,示意她坐下。她看了看医生的脸,40岁出头,十分普通,谈不上英俊。但她却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脱掉上衣,让他好好检查一下她的乳房。可惜医生让她去做B超。
拿回B超单,医生说,就是普通增生,没事的。
金玉童想,嗯,普通的增生给普通的我。
金玉童恋恋不舍:给我开点药吧。
“不用吃。工作压力太大,心情抑郁就会导致增生。”
“心情不好就会这样?”
“嗯。”
“我小时候切过一个肺,会不会影响到我的增生?”
“不会。”
“我睡觉还能趴着吗?”
“能。”
“你可以走了。”医生说,头都没抬,专心地在写东西。
最后,她情急之下,问:大夫,我这里有个肿块,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她指着自己的左侧锁骨上方,大夫叹了口气,还是站起来,靠近她,右手伸进她的领子里,触摸到她的皮肤。她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凉,干燥。就是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性欲,贱贱的性欲。因为羞涩,她低下头,看到了桌子上,医生一直低头干的事情,画漫画!?画了一个猪头。
他没有找到她的肿块,还带走了她的性欲。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找女医生了,婚期马上要到了,从此她的乳房不太可能给别的男人看了。
金玉童把猫赶下床,想再回想一遍检查乳腺的事。刚闭上眼,却感到丝丝凉气浸入皮肤,卧室的窗户有一块玻璃裂了,是上个月楼上结婚,放炮炸的,张鹤用胶带贴了两层,依然走风漏气。她起来去洗澡,莲蓬头是张鹤装的,无法低头,直直地呲在对面的墙上,金玉童洗澡的时候总是贴紧墙壁,深情入骨,得以沾到水花。
客厅里弥漫着猫尿味、昨夜打包的麻辣烫味,还有泥巴石膏木头味儿。金玉童美院雕塑系毕业,屋里放着她两件没卖出去的雕塑,有一件瘦高玻璃钢材料名叫治愈者的作品已经当成了衣架,堆满了脏衣服。另一件是“白雪公主的噩梦”金属混青铜雕塑,几乎成了猫爬架,腥臊难以接近。张鹤说过几次让她把雕塑扔了。
“白雪公主”曾经参加过两次邀请展,两次双年展,三次当代艺术节,受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傻逼们的指点和议论,但是她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大大小小的屏幕上。后来她实在搬不动了。是的,这些展都需要她自己搬着作品到现场。那时她刚跟一个暴力狂艺术家李真分手,分手礼物是再次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没答应张鹤的追求。
最后一次,李真跑到展会上,哭着求她不要离开,她让他去死,李真抱着白雪公主要寻死,好在他长期营养不良,根本抱不动公主,公主倒是砸断了他的小拇指,成了他日后的噩梦。
这些都不是她满意的作品,她最满意是的毕业作品“公主请现形”,授权给了一个当代艺术品电商HIYOU,售价10250,挂了三年,第四年网站告诉她卖出去了,第五年她才收到了250块钱。
她现在在一家国企性质的设计院工作,承接城市景观泥塑造像,人不多,老板还傻,接不到什么好项目,能拉的订单都是贵州兰州驻马店的公共雕塑,大部分还要外包出去。她做过张之洞杨靖宇的塑像,临汾市图书馆前地球仪的雕塑,徐州温泉度假村的裸女出浴石雕。
做裸女出浴的时候,金玉童被安排在度假村住了一个月,她叫上了张鹤。张鹤是美院陶艺系的,大学期间主要做两件事,创业和追她,毕业后的第3年,两件事都算失败。金玉童一直看不上他,她怎么能爱上一个搞高考美术培训、开陶吧、卖工艺品的男人?
不爱他,并不代表不能跟他上床,他瘦高斯文,白里透红,只要不张口说创业,都是赏心悦目的。
在温泉里,她极少跟他说话。他便也不说。
他发现了她右侧胸部和肋骨上的伤疤,她说小时候切过一个肺,所以她呼吸的声音有点大。张鹤惊讶还感到心疼,脸又憋红了。
金玉童依然淡淡地语气:别夸我的伤疤好看,每一个跟我上过床的人都这么说。张鹤:哦。
过了一会,张鹤又说,可是你没跟几个人上过床啊。就两个。
金玉童想用一种放荡的形象刺痛他,可是他太了解她了。这让她感到难堪,又有点温暖。
她透过水汽看向远处的山峦,烟雾缭绕。她想张鹤总是要比李真好一些吧,他不用住在嘉定一个很偏僻的叫做高潮村的鬼地方,他不会每个月只花800块钱,他不用偷网线。他不用上豆瓣发帖给文艺女青年,500块画裸体肖像。他不用那些女孩解决性欲和生存问题。一
要知道那些女孩们从全国各地跑来,坐两个小时的大巴找到高潮村,再找到那个住满了分不清是乞丐还是艺术家的旧工厂改造的大宿舍。有些女孩连500块都不愿意出或者出不起,只是抱来一箱方便面、几袋泡椒鸡爪。
树掩映着山,云挂在树上,她分辨着云的边缘和树的轮廓,暂时忘记了她的世界里没有比张鹤李真更好的选择。
她答应了做张鹤的女朋友,并让自己铭记,未来如果后悔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就好好想想这些云和树,是它们合谋迷惑了她。
裸女出浴却不能迷惑度假村老板,老板对这件作品不满意,没有喜悦和兴奋在裸女的脸上,老板甚至从裸女的乳房上看出一种痛苦。他被激怒被冒犯,并不是因为雕塑师没有按照他的意愿来做,而是一种他说不清的恼怒。
被艺术冒犯很好,可以调教,金玉童几乎动用了毕生所学,从艺术史给老板讲起,试图告诉他艺术不单单是大众审美的愉悦。老板是徐州人,却讲上海话,一挥手打断了金玉童,侬不要再讲了,只改她的脸好挖啦?欢喜一点好挖啦?
金玉童忍着难过将欢喜赋予裸女的脸。张鹤毕业三年后第一次亲手烧制了一个泥陶的“金玉童”向她求婚。
下午在单位,金玉童准备好图纸正要去工厂,老板跟她说不用去了,你被升到了管理层。晚上和我陪一下贵州的领导。
金玉童坐回位子上。设计院总共5个人,管理层就有3个人,主要负责陪领导喝酒,把领导灌醉后让人家迷迷糊糊签下合同。如果她也进到管理层,说明未来公司又要多消费掉几十瓶茅台。她为那些茅台感到可惜。
她跟张鹤发信息:结婚以后,我不上班了可以吧?张鹤很快就回:太好了,可以加入我的事业。
又过了一会,他说:对不起,猫好像丢了。
张鹤说应该是他接快递的时候,猫跑了。他外面还有事,没空找猫了。
金玉童马上请假赶回家,在电话里对张鹤大发脾气,你根本就不在乎它,你从来也不关心它,说不定就是你故意让它跑的。
张鹤说,我不关心它?猫粮都是我买的。
“你买的猫粮它根本就不吃!”
“呵呵。”
“你冷笑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早上给我煮的粥,里面倒了不少猫粮,还骗我是麦片,要不是我刚才找猫的时候从它碗里发现了,你要让我吃到什么时候?”
“吃了又不会死,我不想浪费。”
“你怎么不吃?”
“我也吃了,生吃的。”
“你是不是有病?”
金玉童挂了电话。其实她没有吃猫粮,因为这不在她的构思之中,她想试试让猫吃男朋友的饭,男朋友吃猫的饭,一个行为艺术而已。
如果是李真,他一定会赞同并支持她的创意。
找猫的时候她才发现,没有给猫起名字。她的猫就叫猫咪。
楼道里,楼房之间,小区花园,街边垃圾桶,她呼唤着猫咪。又想起了李真,李真在高潮村的时候,曾经养了一只猫,叫狗狗,他对狗狗感情很深,狗狗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追鸟追蝴蝶追一切飞着的东西,后来狗狗得了呼吸道的病,死了,他不愿意就那样埋了它,它应该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用艺术的方式。于是李真问金玉童借了两万块,处理了猫的尸体,类似标本,让猫身成为直升机的主体,装上马达,通过遥控,猫飞机就能在空中盘旋,面部表情惊恐呆滞。
李真被动物保护协会抵制,被艺术界质疑,同时也参加了很多艺术展,一度搬离了高潮村。
真他妈的,金玉童愤愤地说。
慢慢地,她从焦虑中找出了安慰,猫咪虽然没有婚期,但也想出去发泄,只是它想做就去做了,不会像她一样,神经病般幻想一个外科大夫。
金玉童在花园里碰到了邻居红双喜,叫他红双喜是因为他每天出来遛狗的时候,都站在垃圾桶旁一根接一根地抽红双喜。因为老婆不让在家抽烟。
他30多岁,一头银发,是性感的银,不是衰老的银。自由职业或者没有工作,不然不会每天下午在遛狗。
金玉童问他有没有见过一只灰白毛的猫咪。
红双喜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像我一样吗?
“差不多吧,不过它不抽烟。”
“哈哈,它叫什么?”
“……就叫喵咪。”
“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呢?”
“因为我想让它时刻都记住自己是一只猫。”
“难道它不知道自己是猫吗?”
“在动物界里,只有人会思考自己是人这件事吧。”
红双喜陷入沉思,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他们留了微信。
“如果见到它,一定要告诉我,它对我很重要。”金玉童说。
猫很重要,这是她唯一不用努力就爱上的东西。
“好的,一定。”
她离开花园,继续寻找。
下午4点的城市灰蒙蒙一片,雾霾严重到她看不见10米外的东西,找猫十分困难。她想起来定了婚期那天晚上,她做梦梦到严重雾霾袭击城市,人们活命难逃,包括张鹤。他躺在她怀里,已经奄奄一息,他们不能结婚了,他快要死了,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如此深爱着他。她要独自活下去,成为一个快活而痛苦的寡妇。至于她为什么没死,因为她只有一个肺,呼吸量一直比正常人要少,所以只有她可以挺过灾难。
梦醒之后,她感叹,雾霾真是可怕。
猫没有找到,她去赴饭局了。
领导来自贵州省黔南州福泉市,委托设计院做一套沈万三和徐霞客。领导都挺朴实,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贵州话,金玉童不太能喝酒,也没人强迫她。她就负责微笑看着老板像狗一样跪舔领导。
其间红双喜给她发信息,问她有没有找到猫咪。
她说没有。
红双喜又说,在猫的世界里,并没有猫的概念,猫只是人创造的名词。所以猫如果记住自己是猫这件事,就中了人类的圈套啦。
这么没话找话,已婚的人也真是很寂寞。
金玉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一个圈套。
盯着手机许久,她百度了一下猫是怎么想的,没找到,又百度了一下沈万三和徐霞客。才知道俩人的故乡都不在贵州,怎么也轮不到福泉市做他们的雕像啊。
金玉童问领导,为什么要做这两个人?
领导不以为然,沈万三死在“胡”泉山啊。
“徐霞客也死在那了?”
“霞客啊,霞客有一次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的时候,不小心在胡泉山摔了一跤,蛮严重的。难道不该纪念吗?”
“该的该的,脚都崴了,必须纪念。”众人附和。
“预算多少啊?”
“不多不多,拨了一千多万吧。”
金玉童大笑不止,引得领导侧目。
她发信息给红双喜。
“人类真的好荒诞好疯狂,不仅玩弄自己,还要玩弄猫狗。”
这么一想,她的疯狂不值一提。
“哈哈,有趣。”他回。
第二天,红双喜约了金玉童陪她找猫。
金玉童抱着一大袋猫粮出来,她想找到有野猫的地方,把猫粮喂出去,既然不能再糊弄张鹤了。
红双喜说他知道哪里有野猫,在另一个小区,罗马假日。
去的路上,两个人心怀鬼胎聊着天,又装模作样地四处看看,叫几声猫咪,不知道是演给猫看还是演给彼此看。
罗马假日的野猫都像公主一样,从来不翻垃圾桶,也不躲在汽车下面取暖,她们行踪神秘,但是会循着猫粮的味道赶来。金玉童看着一群花色各异的野猫围着食物先是逡巡,确定安全后,开始慢悠悠享用。她不恰当地体会到了去高潮村千里送方便面的女孩们的心情。
红双喜又说,等下一起吃饭吧。
金玉童突然忍不住地笑了。
“怎么了?不方便吗?”红双喜问。
“咱们搞外遇吧。”金玉童说。
“呃……”红双喜憋得脸通红。
“你不想搞吗?”
“不是,这个怎么说呢,也不能这么说吧……”
“如果是猫,就没有这么麻烦。”
“毕竟咱们不是猫。”
“那算了,我回家了。”
“不吃饭了吗?”
“有什么好吃的,吃半天不就是为了搞吗?”
“这……”
两个月之后,猫回来了,金玉童在楼道门口发现她的,她还怀着一个野种,没有任何愧色,带着一身尿骚味儿,大概因为孕期抑郁,又尿失禁了。金玉童带她去医院检查,肾功能有些衰竭,不能接近任何植物。
她想跟红双喜讲一下,发现红双喜已经把她拉黑,那就算了,一个张口就要搞外遇的女人,不是神经病就是色情狂,除非同样的神经病或者色情狂才敢靠近,而红双喜只是一个不敢在家抽烟的人。
沈万三和徐霞客的项目搁置了,领导考察了他们单位之前参与做过的项目,金玉童全程陪同解说。最后,领导搓搓手,长吁短叹,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来回踱步,委婉表达了鄙夷和担忧,认为他们的设计艺术价值浅薄,艺术手段单一,技术有待提高,创意上不是球(地球仪)就是球(乳房),这样的能力和品味,如何完美再现两个历史人物和福泉山的两段奇缘?金玉童不作争辩,跟着摇头,真的无法再现。
金玉童把原话告诉老板,老板马上说,订机票,7张,去普吉岛的,再找家五星级酒店,等下我把身份证发你。
三个领导的7位家属们需要度假。
猫咪进入待产期,情绪焦虑,比平时更粘人,不爱在窝里待着,她按照网上的说法,准备了一个大纸箱,放在安静的角落,猫咪反复在纸箱和旧窝里徘徊,她的样子金玉童很熟悉,很久之前,她做作品又没灵感的时候,就是这样六神无主。
上海迪士尼正在试营业。领导送她两张迪士尼的票。本来说好迪士尼跟张鹤一起去,但是他去谈婚礼场地了。金玉童一个人去了。
在迪士尼,她什么也没玩,就待在城堡前,栏杆后,看白雪公主跟排队的小朋友们照相,白雪公主之后是长发公主,辛德瑞拉公主,还有艾尔莎公主。她从早上看到下午落日。其间站在那吃了一个三明治。
做公主很难的,保持着发自肺腑的笑容,跟每一个孩子照相都要摆出不同的动作和表情,要纯真调皮,要充满希望。
晚上金玉童回家,十分失落,张鹤说他找到一个可以办草地婚礼的场所,草坪尽头是一个古堡样子的饭店,跟童话里一样。
猫咪今晚生产,他们暂时不讨论婚礼了。在纸箱里,猫肚子开始频繁抽搐,呼吸急促,时而吐舌,表情痛苦,过了一阵,羊水破了,猫咪用力外排小猫,并不太困难,一团黑红色水泡的东西被挤出来,猫咪就昏过去了。
他们把小猫拿出来,分开胎盘,剪断脐带,结扎,擦干净小猫,放在刚烘干的热毛巾里,等了很久,小猫没有动静,也没有第二胎。张鹤说小猫应该死了。
金玉童来不及难过,决定先抱猫咪去医院。
一路上,金玉童感受着猫咪微弱的呼吸,脑海里闪烁着白雪公主对她微笑。
猫咪打了一针,观察了一小时,没有大碍,他们抱她回家。
回到家,猫咪第一时间冲到纸箱里,又跑到旧窝,然后是床上、床下、厨房、卫生间。没有找到小猫,她看向金玉童,眼睛瞪圆,嘶哑尖叫,质问她,我的孩子呢?
金玉童哭了,回答,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张鹤抱起猫咪拥在怀里,像哄小孩睡觉那样哄着它。
一想到未来也许还要生孩子,金玉童哭得更伤心了。
第二天金玉童没有上班,睡到中午,起来看到猫咪趴在地上,萎靡不振。这样抑郁下去,她会得乳腺增生的,她都不再碰那个“猫爬架”,金玉童拆卸了“白雪公主的噩梦”,拖着一堆残肢下楼。
在垃圾桶旁,再次碰到了红双喜。
红双喜并没有走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她猫咪找到了吗。
她说找到了。
红双喜说那就好,还说微信是他老婆拉黑的,她每天都要检查他的手机。
“哦。”金玉童不感兴趣。
“这些是什么?”红双喜问她,那些残骸。
“垃圾。”
“蛮特别的,如果你不要,可不可以给我?”红双喜问。
“你真的要吗?这什么用都没有。”
“这不是白雪公主吗,我看看啊,没有活在童话里的公主,知道了某些真相和秘密,对吗?还有你看这个细节,应该很费力才弄出来的吧?还有这儿……这儿。”红双喜指着雕塑上那些从没被任何人注意过的地方。
金玉童一一告诉他,每一处的想法。
红双喜说,这是你做的,不要送我了,我买。
红双喜用另一个号码再次加上她的微信,转账了1000块。
“拿回去你老婆会不会有意见?”金玉童问。
“不会的,只要不是把女人带回家。”
金玉童笑。
“对了,上次我说的话,对不起,太冒犯了。”金玉童说。
“冒犯倒也没有。只是……怎么说呢?” 红双喜挠头。
“就感觉阿Q在跟吴妈说,咱们一起困觉吧。是不是有点怪?”红双喜说。
“哦,但这是经典啊。”
“可能太经典的东西普通人消受不了吧。”红双喜耸肩。
金玉童回家后好好想了想他说的话,似乎是这么回事。
领导家属从普吉岛回来后,沈万三和徐霞客正式启动了。
过了一个月,金玉童正在家里设计请帖,画上了她曾经在温泉度假村看到的云和树。猫咪靠近,磨蹭她的腿,发出嘤嘤哼声。她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变回了一个发情的少妇。湿润的柔情取代了她眼里的忧郁。
所以,只有人会得乳腺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