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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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一处保姆介绍所里，几个四五十岁的大妈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昨日剩下的饭菜：玉米、瘦肉还有小米饭。她们都是迫于家庭生计选择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城市打工的苦命人。
饭后便是正午的时候。她们顾不上休息，便来到登记大厅；有几个开着豪车住着豪宅的大老板，亲自过来现场挑选家庭保姆。
阿清和其她女人站成一排，静静地等候着。
几位大老板的认真程度不亚于当年追求自己的梦中女神；只有年轻的老板才会不假思索地挑选模样精致，长相机灵的女人作为自家的保姆去主持家务。
“就你了，跟我走吧。”一位模样尚佳，带有点韵味的女人很快被大老板选中，兴高采烈地往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
阿清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几乎很多保姆都会的她都没有一项是精通的，这是她第一次出城当保姆；为了生活，也为了逃避那个深深刺痛她内心的家庭——丈夫将多年以来的积蓄都用来在外边养小三，事情的暴露，阿清便不再忍让。
接下来的大老板他给出的条件十分优渥，同时，他需要保姆照顾的对象是一个身体尚可以正常起居的人。
这样的话，保姆所要处理的事情便非常简单：她们无需跟所照顾的人住在同一房间照顾她起居，也无需在夜里听到咳嗽声惊得失魂落魄，还能免了很多令人恶心的事。
大老板来回折腾好几回，心中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周老板，怎样啊？这次看上了哪一位？”保姆介绍所的五妈是一个精明的肥女人，脸上的两坨肥肉绽放得跟门外两边的蔷薇花一样灿烂。
“我再看看。前面挑选的几位保姆，我妈都不是很喜欢，所以她们都待不了一个月。工作嘛，其实很简单，就是浇浇花，打扫一下卫生，定期陪我妈到医院检查身体，以保证她有足够的精力继续驰骋股市。当然，我妈她对……对这个……这个内在的品质要求比较高。你看你这里还有几位熟悉脸孔呢，此时她们都扭过头去了，生怕我再度选中她们。”
五妈摩挲着手，“您看，我这里有几位新来的，还有越南来的呢！”她领着大老板到阿清站着那里反复盯看，“阿清、美云、阿莲、还有秀娟也是刚到我这家介绍所的，您这边可以看一下。”
大老板大眼瞪小眼，表情稍微过于夸张，“越南的是哪一位？”他问。
“她叫美云，老板。她是一位多年的保姆专业户，很能吃苦耐劳的，而且本人也是一位非常能说会道的女人，可以陪你妈好好聊天呢！”
“聊天？聊什么天，我妈是一位股票老手，她赚的钱可以铺满整条街，她最讨厌多嘴的女人，尤其是保姆。另外的呢？”
五妈脸色略微有些难看，没想到这茬说话这么直接，难怪保姆在他家都待不满一个月，她揣测肯定有些忍受不了这家人的脾气才走的；她不敢再介绍阿莲给他，就想着把秀娟推荐给他。“您看……”
“就中间这个吧。”大老板看向着阿清，“不必多言，你这老乌鸡推荐的向来都不中用，我自己选。”随后他在前台登记了一下，“阿清是吧，跟我走。拿上行李。”
阿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她没想到如此挑剔的大老板竟然看上了笨手笨脚的自己，她到房间简单收拾了行李，跟她们作了告别。
对于她来说，有人看上，就意味着有工作，有收入，就能维持好生活——她有两个儿子，都尚在读书，丈夫的出轨，掏空了家底，她不想两个儿子的学业就此中断。
走出大厅的门，阿清回头望了望牌匾“下一家保姆介绍所”，她祈祷自己不要再回来这鬼地方了。两天以来，一群苦命人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老板打开汽车后盖，示意阿清把行李放进去，然后打开后门，让她坐进去；他接过去的保姆都有如此待遇，目的也是为了表示自己对她们的尊重。
路上，保姆介绍所在渐渐变小，但阿清的心情明显被放大了不少，她情绪复杂，一双无法安放的手来回抖动。
“第一次做保姆吗？”老板问。
“嗯，第一次。”
“那你可要上点心喔，我妈那人可不好对付呢！”
没多久，一幢别墅渐渐映在阿清的眼前。
老板照旧给阿清拉开车门，喊她下车。
拉着行李，阿清看到一个染着金色卷发的老女人，她模样精致，嘴唇还涂着口红，穿着棕色花边的旗袍站在门外。
“是她吗？”女人瞧了瞧阿清，又面向她儿子，“你眼光不怎么行。我敢笃定她可能炒不出一盘我喜欢吃的菜。”
“妈……”老板突然挽着女人的肩膀朝门里走去，还不忘示意阿清跟上，“但阿清品质不错啊，你该不会能忍受那些保姆小偷小摸的行为吧？反正我忍受不了，她们可没一个能克制自己的行为呢！”
“走着瞧！”
第二天，阿清便在女人的监督下，勤勤恳恳地工作：浇花、打扫卫生、买菜、打扫卫生、做饭、打扫卫生……
她突然感觉有钱人都对卫生有种异于常人的执着。
但拿人钱财，又在人家屋檐底下，她也就无从选择，只能任劳任怨地干着活。
每个结婚女人的背后，都有能让她含辛茹苦的儿子；在他们步入社会前，她必须让他们如愿修完自己的学业，不至于刚出社会就惨遭淘汰的命运。
一星期后，阿清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强度，但她发现真皮沙发底下竟然有一沓钱；扫出来时，上面还蒙着一尘灰尘，看样子是有些日子。
阿清突然想起自己天天打扫卫生，照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钱蒙灰的情况。
于是，她将这沓钱揣在兜里，走上房间，坐在自己的床头。
……
夜晚，女人得意洋洋地走进大厅，“晚上好！各位。”她朝向一张大圆桌，但没发现自己那个奢侈成性，整日泡吧的女儿。“我宣布一件事：我发现前段时间放在桌子上的一沓钱不见了，整整一万块钱呢。所以，我调了一下监控，发现了令人发指的事实。”她突然朝向另外一张小方桌叫嚷着，“陈妈，阿清，鲁叔，你们过来一下。”
阿清几人便停下手中的碗筷，走了过去。
“你们有没见到放在桌上的一万块钱？”女人问。
众人沉默起来，但阿清脸色十分难看。
“你说呢？阿清。”女人突然走向阿清，诘问起来。“拿出来，我就不追究了。”
但阿清不为所动。
“我再强调一遍，这是最后的机会。”女人加大了音量。
但阿清依然不为所动。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个浓妆艳抹的黑衣短裙女人蹦蹦跳跳走了过来，“妈，我在外边吃过饭了，你们自个吃吧。”
她因为手中惹人注目的最新款包包引起了嫂子的注意，“哇哇哇，小芳，你这包真好看啊，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呢，嫂子。足足花了一万块钱呢，可心痛死我了。不过这钱是阿清给我的，她说不知是谁不小心掉落的，嘿嘿，反正谢谢了。在家里的钱，总之就是我的钱，你们不会介意吧？嘻嘻……”她继续蹦蹦跳跳，嘴里哼着小曲，走向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