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意外（30）

方菡芮上班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她会快步冲过去，然而，一整天都没有刁强的电话。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她给刁强所在的修理部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占线，一次是无人接听。

下班回到家，人在房间里，耳朵却放在房门外，只要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她就会仔细辨认，然后是失望，不是刁强的脚步声。甚至有几次，她都想起身冲去开门，却听到脚步声越过房门，继续上楼。

刁强没来。刁强不再来了。方菡芮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几个月前的状态。早晨照常出门，傍晚按时到家。人，明显地消瘦了。话，更少了；笑容，几乎没有了。在单位是这样，回家更是这样。

陈淑珍变着花样地做菜，每晚餐桌上至少四个菜，菜量不大，做得十分精致。方爸爸喝着冰镇啤酒，对陈淑珍的厨艺赞不绝口：“小芮，你妈可以当我们家的劳模了。你看这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来尝尝这道菜，很有味道。”说着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方菡芮碗里。

方菡芮端着饭碗，食不知味，面无表情，木然地看着碗里的菜，随便地扒进嘴里，却没有应和父亲的意思。陈淑珍接过话茬：“我专门买了本菜谱，这都是照着菜谱做的，你们多提意见。明天上午我去农贸市场买调料，好多菜谱上的调料副食品商店没有卖的。”

方菡芮不再夹菜，她把碗里的米饭吃干净就放下饭碗，站起身回房间关上门。餐桌上的老两口面面相觑，陈淑珍脸上有了怒色，方爸爸冲她摆摆手，再做一个下压的手势，嘴里说着：“这么好吃的菜，我多吃点儿。”故意发出咀嚼的声音。

方菡芮坐在床边先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包里拿出毛衣继续编织。这件毛衣没有任何花饰，全部用平针编织的。她参考编织书的图案，只在鸡心领和袖口处配上两行白色的毛线，起到点睛的作用。今天，毛衣的前后身编织完了，该编织衣袖了。

现在，她的编织速度很慢。她不时放下毛衣针，拿起放在桌角上的手绢，擦拭模糊了双眼的泪水。隔十多分钟，她又放下毛衣针，抚抚前胸，伸直后背，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顺畅地呼吸。

虽然她已经是一个熟练的编织者，但是，她右手挂毛线的速度反而慢下来了，她不只是在编织毛衣，她是在编织自己的情感，编织自己的思念，编织自己的伤心，也是在编织自己的痛楚。每编织完一行毛线，她都会将毛衣举起来，双手拉伸着毛衣，像是要抻平毛衣的针角，更像是在查看哪一针是自己的悲伤，哪一针是自己的痛苦。

她要在秋季将毛衣编织完成，亲手送给刁强。这件毛衣是什么呢？爱情的信物？不是；爱情的纪念？也不是。因为这件毛衣编织进了太多的东西：快乐，希望，回忆，忧伤……还有心中的压抑。她希望毛衣编织完成，她的心就不再痛了，因为痛已经被抽出编织进了毛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