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犹见茯苓生

2018-05-22  本文已影响0人  在下是个可怕的处女座

雪。

好大的雪。

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那人应该也快到了吧?想到这,那疲倦的双眼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却又偏偏一闪即逝。一如那空中的雪花,伴着要将空气撕裂的西风竭力不肯落下,风在尽力,雪在尽力,最终隐入远山表面的阴霾,不知所踪。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山中。

一人一屋,一桌一壶,壶内有酒,人在等人。

他摸了摸桌上的酒壶,壶内的酒早已变的冰凉。起身,添柴。不一会,那红泥小壶又重新沸腾了起来,屋内弥漫着茯苓温润的香气。烟雾氤氲中,他仿佛已有了三分醉意,这茯苓酒虽安神益寿,却也甘醇浓烈。这酒他唤作茯苓,那便是茯苓吧。

他叹了口气,继续添柴加火,酒凉了又温,温了又凉,奈何那人还是未至,可桌上的酒他却未曾饮过一杯。茶要独品,酒需共酌。一人独饮,未免过于苦涩。

雪越来越大,雪花飘过窗户,落在了他身上。他若还是不来,他就要下雪了。

有人匆匆来去,我记得你

那年,他怀才不遇,腹有诗书万卷,奈何报国无门,心灰意冷下,入山隐世,修身养性。

想避世,更要在世上。山中虽小,过往行人却也不少。读书人本就心底善良,乐善好施,山中有个落脚的地方,贩夫走卒,僧人行者来歇歇脚、讨口水喝他也不曾拒绝。

而他们就是这么相遇的。

初次见到那人,他还以为是个乞丐。也怪那人形象确实不佳,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也不见怪,连忙将来人迎进屋内,自是一番款待。临终之时,还送了一双草鞋与那人。那人倒也洒脱,道了声谢说明年还会再来,即转身离去。

只是他却不知,有些人,仅仅只需一面,便再也无法忘记。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撕’碎

再次见到那人时,他差点没认出来。二人相见自是一番嘘寒问暖,言语间他得知,那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去年路过此地是前往京城赶考,不料盘缠用光,才落得那番光景。

二人相见,自是欢喜。当下便准备饭食,庆贺重逢。山中清贫,物产匮乏,饭桌上也不过三两叠小菜罢了。不过,老友重逢,怎能无酒,这山中虽无物,却有漫山遍野的茯苓,茯苓拿来酿酒,也别有一番滋味。当下他搬出了那坛藏了几年的酒,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倒也快活。

只是他一介书生,身体孱弱,不胜酒力,几杯下腹,便感头晕目眩,昏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却已日上三竿,再看屋内,哪还有半个人影,再看看四周,屋内一片狼藉,窗纸也碎了一地。他细细一想,当是昨日酒醉后,乱将窗纸撕碎了。回过头来一看,大堂墙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副三尺宣,上面明明白白写道: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撕’碎。”

知己二字当下酒

此后,每年的冬天,那人都会来。山还是这座山,屋还是这间屋,酒也还是这茯苓酒。

他不曾问那人是否金榜题名,就如同那人也不曾问他为何归隐山林。

人这一生,有一知己足矣,其它的事情,纵然知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一盏淡茶,一壶薄酒。幕天席地,以知己二字下酒,快哉。

纵使相逢应不识

他想到了这一天,却不曾想到会如此之快。

那年的冬天,那人没来。

在山中,他从行人口中得之,那人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皇上龙颜大悦,赐御酒,封其丞相。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耕耘种月,餐风饮露。闲暇下来,偶尔小酌两杯,佐以酒兴,也写得三五字句,自娱自乐,倒也快活。

只不过,每年的那天,他都会拿出新酿的茯苓酒,等那人来。不过纵然等到再次相逢,怕也认不出他了吧。

他年犹见茯苓生

他欠了欠身子,对座仍是无人。

那人好久没来了吧,十年?二十年?既然往日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那就饮眼前的酒吧。

一杯,两杯……,他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微醺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漫山遍野的茯苓。

                    《他年犹见茯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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