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见斯人 46 请愿会
文/妖怪来也
交通系积极行动起来。筹集巨款,收买各方,组织请愿。不几天,北京就出现了形形色色的请愿团,如京师商会请愿团、商务总会请愿团、教育会请愿团、北京社政进行会、妇女请愿团、乞丐代表请愿团、人力车夫代表请愿团、孔社请愿团,等等。这些请愿团和筹安会的各省请愿团一起,同时向参政院投递请愿书,掀起了请愿实行君主的风潮。请愿书大都是筹安会代办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什么“非速改君主之制,不足以救苍生,保中国”,什么“父老兄弟苦共和而望君宪”之类的表示拥戴之辞,好象不改共和制为君主制,中国就会立即亡国,老百姓也一刻不能生存。
拥有巨大财力的梁士诒、张镇芳等人,极不情愿让杨度、孙毓筠等一群书生夺去拥戴新主的头功,他们秉承袁氏旨意,收买各请愿团,指使沈云霈在北京成立了全国请愿联合会,梁士诒做领头人,沈云霈为会长,那彦图、张锦芳为副会长,并发表了宣言,文曰:
民国肇新建,于今四年,风雨飘摇,不可终日,父老子弟,苦共和而望君宪,非一日矣。自顷以来,二十二行省及特别行政区域暨各团体,各推举尊宿,结合同人,为共同之呼吁,其书累数万言,其人以万千计,其所蔪向,则君意二字是已。政府以茈事体大,亦当特派大员,发表意见于立法院。凡合于巩固国基,振兴国势之请,代议机关,所以受理审查以及于报告者,亦既有合于吾民之公意,而无悖于政府之宣言;凡在含生负气之伦,宣有舍旧图新之望矣。惟是功亏一篑,则为山不成,锲而不舍,则金石可贯。同人不敏,以为吾父老子弟之请愿者,无所团结,则有如散沙在盘,无所榷商,则未必造车辙;又况同此职志,同此目标,再接再厉之功,胥以能否联合进行为断,用是特开广座,毕集同人,发起全国请愿联合会,议定简章,凡若干条。此后同心急进,计日成功,作新邦家,慰我民意,斯则四万万人之福利光荣,非特区区本会之厚。
筹安会仅以研究政体相标榜,而全国请愿联合会则公然是一个实际劝进的团体,它借着公民请愿的势头,积极在全国范围发动他们所联系的社会上有地位的人,请愿变更国体,拥护袁世凯做皇帝。以致后来者居上,从筹安会手中生生夺去了劝进的主动权。全国请愿联合会机构庞大,会员众多,没有多久,它的气焰就大大超过了筹安会。
全国请愿联合会,抛出大量金银,驱使鬼神为之推磨拉纤。他们发动的对象,上自王公遗老、各省将军、巡按使,下至各种行业的把头、三教九流,行行俱全。人数越多越好。拉到的人,列入了请愿名单,就被请去吃饭、看戏,此外还大有大份、小有小份地送钱。于是很快形成了所谓全国性的请愿大局面。强奸民意的电报接二连三地拍到北京,“请求”袁世凯赶紧做皇帝。北京更是热闹,不仅报纸鼓吹,还组织了各种人群列队到内务部请愿。真可谓五花八门,形同儿戏。内务总长朱启钤也不甘落后,他干脆办起了一个名曰大典筹办处的组织,公然操办起筹备登极大典的各项事宜来。皇帝龙袍在日夜赶制,皇后、皇妃、皇子、公主的袍服也在赶紧设计之中。“御干儿”段芝贵也没闲着,他联合龙济光、汤芗铭等十四省将军密呈袁世凯,请速正大位。
在拥护帝制的人中竟然还有一群很疯的女子,净是些北京达官显贵的小姐或姨太太,并自称是“大总统门生”。这些人冶服香车,招摇过市,胡作非为。她们醉心时髦,建立女子参政会,搞请愿、砸报馆,坚决支持袁世凯做皇帝。但她们做得太过份了,特别是砸报馆,得罪了舆论界,京城的报章上尽是讽刺和批评她们的文字。一些讽刺诗指名道姓,描绘了她们的丑态,甚至牵连到袁世凯本人。这样,大总统坐不住了,不得不下令整饬风俗。他指示肃政使夏寿康针对这些时髦女子的违礼背俗的行为具折上奏,要求整顿风俗,折中写道:“处唐虞赓歌之世,而有郑卫秉间之风。自古帷薄不修,为官箴之玷;室家弗治,乃礼教之防。其何以树朝政而端国俗!”这些警句传颂一时。此折一出,内务部长朱启钤也坐不住了,一来这件事是他职责所在,二来朱府上的三小姐就是这些时髦女子中的“班头”,有一首打油诗这样写道:“一辆汽车灯市口,朱三小姐出风头。”所以内务部令城厢警察密禁在京官眷,约束她们的行为。
全国请愿联合会向参政院呈上第二次请愿书,要求召开国民会议,解决国体。次日,参政院开会议决并咨请政府,于年内召开国民会议,或另筹其他妥善办法。袁世凯遂发布申令,年底前召集国民会议,议决国体。
帝制活动进入了实质性阶段,杨度和筹安会反被晾到了一边。
被世人戏称为六君子的筹安会六个发起人,其中严复的列名本是极为勉强的,筹安会成立后的一切活动,他概不与闻。刘师培近来在音韵研究上忽来灵感,他废寝忘食于书斋中,急于把灵感变为成果,会中之事他也尽量不接触。胡瑛、李燮和更习惯于大轰大嗡,细致琐碎的事不耐烦多做。于是,只剩下杨度和孙毓筠两个君子在忙忙碌碌。为了表明他们对立宪的重视及与一班趋炎附势的政客相区别,他们两人又合计着在石驸马大街洋楼大门口加挂一块牌子:宪政协进会。筹安会中的大型活动减少了,加之请愿联合会又着意引诱,于是筹安会的会员们便纷纷改换门庭,摇身变作请愿联合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