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医院大院，离海边约有两三里路，虽然我们平日经常吃到螃蟹鱿鱼等海鲜，但其实是很少看到海的，更不用说到海边玩了。在记忆里，见到大海，在沙滩上边走边玩，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奶奶带我走路回老家的事情了。

老家也距离海边有三四里路，从这个海边走到那个海边约有二十里路。如果不走海边，就要从公路先坐十多里路自行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十多里路汽车到老家的镇上，然后走四五里路到老家。算起来时间是差不多一样的，要花钱不说，还要折腾上上下下的，不方便带东西，所以奶奶回老家一般都是用扁担挑着两只箩筐，戴着草帽，自己一个人沿着海边用个半天时间就走回去了。在放暑假后带着我回老家，走路会慢很多，但有了孙子做伴，奶奶会开心很多。

我当然就更开心了。在晴朗的蓝天下，有阳光，有白云，有海风吹。我在温暖干软的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湿硬硬的海滩上蹦蹦跳跳地走，怎么开心怎么来。捡贝壳，跟白白的海浪捉迷藏，挖螃蟹，往蓝蓝的海里丢石子，溅起浪花点点，有无数的开心玩法。累了饿了就在椰树下喝水，吃奶奶带的饭团和咸鸭蛋。新收大米煮熟的香味，咸蛋黄的油滑，还有树旁野草在阳光下晒热后散发出来的草香，混在一起，成了无敌美味。

奶奶看着我的玩耍和贪吃，就会咧着嘴笑。路上奶奶还会跟我讲爸爸小时候的故事，讲他怎么用功读书，怎么去山林里捡树枝给家里当柴火。有时候讲到过去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她还会老泪纵横声涕俱下。我当时并不理解她的心如潮涌，只会默默地听着，任由海风吹干奶奶脸上的泪渍。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我那时候不懂事，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奶奶，但奶奶是在那么宽阔的大海边上、在那么温暖的阳光底下诉说的，也许蓝天丽日和浪涌浪平早已抚慰了奶奶心中的苦痛。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