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群龙无首‖璃兮芷兮，秦声如梦
天玑
引子
《易·乾》：“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一
终南山，碎云渊。
雪刚下过，梅花静静开着，轻柔或者肆虐的风吹过原野，带来某种悸动，像心碎的声音。
是的，那纯净的心如一颗透明的水晶球，一种残酷的力量使它碎裂了。
“暗影留香剑，璃芷碎云渊。”年轻的少女在雪中舞剑，腾挪、起跃、出剑，那秀丽的身影和梅林相得益彰，像终南山上美丽的朱鹮。
时光成就很多东西，也毁掉很多东西。
仇恨的种子埋在冻结的泥土中，隐忍一个漫长的冬季，终于在春天破土而出。
于是乎一切都土崩瓦解，爱情与亲情都没能在仇恨的火焰中幸存。
但仇恨终于就此远去，离人，断剑，眼泪。
爱恨纠缠，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天宽地阔，飞鸿孤影。试问，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碎云渊，那悄悄碎裂的，是谁的心事？
大风起兮，雪沫飞扬，梅林路远，终究是江湖的旧梦。
何必执着，执着何必？
于是，终南山下，一个纤瘦的身影向西而去。
二
岁月无声，江湖的风雨终是难休，波诡云谲的命运谁也无法逃避。
宏图再展，魔教在西域崛起，乾坤大挪移重现江湖，无名少年问鼎光明，七星使者英姿勃发。
七星使者之一的天玑右使袁姝，如星辰一般明艳，也如星辰一般冷酷。
还有一种渺远的神秘，让人难以知晓和靠近。
只有一种颜色，那是一抹来自虹彩的紫，是采自丁香的一缕精魂。
还有两种武器，或者两种音乐：箜篌和筚篥。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这是箜篌。
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自龟兹出——这是筚篥。
这其实是两种悲伤，从三秦大地一路蔓延到西域，灞桥垂柳和轮台胡杨都为之低回。
但无论哪一种都像一把锋利的铁锹，从久远的过去挖掘出让你心痛的回忆。
毫无疑问，一个心痛的人是无法战斗的。
因此，即使面对百万雄兵，只要那入骨的悲伤缓缓飘来，任谁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痛苦。
你听，那李凭的箜篌已经让江河沸腾，鱼龙乱舞。
你看，那龟兹牧人在夜风中无声伤悲，星月黯然。
这并不可怕，这其实是一种真实。
真实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掩盖真实的虚假。
万籁俱寂，那一袭紫衣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天涯的尽头是什么？
或许过了天涯还有远方，而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
三
北斗七星，黑夜中七颗明亮的星辰，指向迷途者的归乡。
袁姝就是其中的一颗，在无尽的长夜熠熠生辉。
可她自己也是一个迷途的人，像来自天际的风，不知吹向何处。
两种音乐合成一种，浇灌尘埃中深埋的疼痛，最终如长河落天，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路西来，她一直都在寻找。
她试图找回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她发现自己原本就一无所有。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知盈虚之有数。
“璃兮芷兮，终不复兮！”
在龟兹牧人的无声悲伤里，她的阿璃那样顽皮，就像个小姑娘。
是啊，阿璃永远是个孩子，只有她一日日变老了。
阴阳两相隔，生命以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靠近永恒。
永恒，就像光明顶不会融化的雪，像极了终南山，也像极了梅林掩映的碎云渊。
往事啊往事，你留下了一个残缺的灵魂，让她向着遥不可及的过去拼命追寻。
最终，现实会让倔强的人遍体鳞伤，像一树无可奈何的梅花，轻轻落在雪中。
于是，紫色的眼泪也落在雪中，滚烫，最终冰冷。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箜篌的琴弦像烈火一般拉扯，手指上留下一道道鲜艳的猩红。
四
“琅琊阁上玉人姿，风雪楼头剑光寒。此去唐门昆仑远，两处秋心一处怜。”
魔教，这其实是自称。但魔教并不是群魔乱舞，而是坦荡襟怀。
来自桃花树下的少年，雄霸西域慑中原，这便是魔教。
毗邻魔教乃是无处不在的鬼谷流沙，浪漫而自由的门派。
因此，无比巧合地，袁姝遇到了那个来自鬼谷流沙的少年。
那是一个黄昏，大漠的落日在天边迟迟不肯落下，像满怀心事的离人。
于是乎，龟兹牧人的灵魂又一次在筚篥的乐声中飞回。
天涯路远，而我一念方起便是千山万水。
空空的高楼，空空的乐声，空空的天和地。
只有那天山下的流水和草原，只有晚归的牛羊，只有终南山的一树梅花。
一曲即毕，一个少年就坐在栏杆外，白衣若雪，手中一支碧玉长笛。
“你是天玑右使袁姝。”
“你怎么知道？”
“魔教之中，除了天玑右使，还有谁能让龟兹牧人还魂？”
“你能听懂？”
“岂敢，情由心生而已。”
“听说教主来了客人，想必你就是。”
“鬼谷流沙本都是浪子，哪里有美酒香茶，哪里就有我们。”
少年凌空落下，在熹微的暮色中走向了教主张小仙的书房。
“还算是有趣的人。”她想。
五
那少年叫做林枫，此次是为寻摇光左使苏冽而来。
于是乎偌大的魔教忽然热闹起来，砺剑山庄的明戈堂堂主伊泽将军来了，鬼谷流沙的白玉、顾十九、苏小楼也来了。
这些人都挤在偌大的楼兰分舵，不知道要干什么。
一向无所事事的五行旗忽然也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原来都是教主“请”来的，原来这些人还要破了五行旗。
袁姝的头有些痛，似乎一时之间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江湖终究是江湖人的江湖，大家都在争夺些什么？
魔教的势力已经延伸向遥远的蜀中，那里有一个门派已经消失。
但一切并不是很糟，除了刀剑，还有美酒与爱情。
青衣楼主娶了长生教主，鬼谷林枫爱上魔教苏冽，流沙苏小楼痴恋风雪楼茜羽，袁月明和柳小沙举杯痛饮，“九龙樽”结合“流沙塔”除了水患，“花开彼岸”和“鹤顶红”供不应求。
还有“冷面银枪”的琅琊阁，还有万众一心的“琅琊令”，还有挥洒热血的江湖儿女。
这是全新的江湖，这也是全新的人生。
她笑了，她想起了歪着脑袋吟诗的苏冽，想起了“妻管严”的教主，想起了疯疯癫癫的“小学僧”和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忧罗……
“阿璃，这世间原来也有很多种色彩。”箜篌弦动，筚篥梦回。
多少如烟往事，多少如水的回忆，只一句“璃兮芷兮，秦声如梦”。
抬望眼，江湖路远，只教莫忘初心。虽长路漫漫，且踏歌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