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的信》第一章 分离

2019-12-10  本文已影响0人  一颗青禾

许然办理好了入职手续。航天院没有让他失望,眼前这座五十层的航天大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出深蓝色的光芒。这座大厦将会承载他的梦想,一位年轻工程师的求索努力和他的爱情。九月里的阳光已然炙热,这让许然出了一身汗,但是他没有要去乘凉的打算。手里是沉甸甸的合同文件,那是和航天院的合同,许然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接受这一人生的又一次重大抉择。但是他错了,他的手心满满的汗,而他的胸口上更是不时的感到憋闷。九月的西安虽然阳光明媚,云淡风轻,但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焦灼和重压,将他团团包裹住,让他喘不过气来。求学十几载,今天是新的开始,他即将作为一名航天生命科学研究员在航天技术和安全保障研究院开始他十年人生。他希望这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三个月后,许然踏上西行的列车。他没有选择乘坐飞机的原因是,他不舍得离开西安,他不舍得离开他心爱的女友柳茜,所以他希望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此行要去往两千公里外的新疆,而且很可能要在那里长期的工作下去。想到这,许然便低下头来,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沉默不语。航天技术和安全保障研究院拆分了新疆分院,而他所在的部门恰好在此列,所以他只能克服内心的重重阻力,接受这一变革。新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那里工作,但是现实容不得他想太多。列车以每小时两百多公里的速度带领他越来越接近目的地。雪山、戈壁、沙漠,离别、留恋、思念,这些抽象的名词一时间从车窗外变得具体而形象,这是许然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许然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嘴角不时抽动着,非常用力的,像是能够拒绝眼前无边无际的荒凉。

许然来到新疆后的工作地点是天山北麓的一座小城,在这座小城,研究院在这里搭建了崭新的研究中心。许然将继续他的科研生活,在实验室进行各种各样的试验,他将这些实验称之为生命颜色试验,因为那些实验的原料大多来自于各种植物的茎和叶,他们的颜色是如此丰富斑斓,以至于让许然感觉到大自然的嘲讽。虽然他手底下的那些标本在他反反复复的实验和观察之后,大多很快失去活性,所有的植物细胞最终失水而失去生物活性,但是即便如此,当许然做完实验清理实验台的时候,他仍然能感觉到这些植物尸体对他的嘲讽,可怜的人啊。

也许唯一能让许然感到欣慰的是一种被称为马头红莲的植物,这种植物很难获取,许然是在天山半山腰的一处峭壁上,采集到了两株,而这两株码头红莲是如此的相伴相生,以至于在他制作研究标本的时候,很难将两株红莲分开,他不得已动用了刀具,将红莲的根部和颈部拦腰切断,这样他才获得了足够数量的标本,而这些标本在他切片后的短短几分钟内,便完全失去了生物活性,这让他感到大为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失去了生命活性的标本仍然栩栩如生,不像其他的植物标本变得干枯而丑陋,这两株红莲的标本是那样的鲜润,那样的鲜艳,以至于让许然觉得,也许这两株马头红莲,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实验台上,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去处。所以不像处理其他植物标本那样,简单地丢弃掉扔到废物桶里,许然将这两株马头红莲已经面目全非的根和茎,以及几十片切片儿用一张松软的油纸整整齐齐的卷在一起,然后在他下班路过小溪时将纸包扔到了水中,也许经过天山水分的滋养这些马头红颜还能活过来吧。

忙碌的工作几乎占据了许然所有的时间,甚至包括大多数下班后的时光,虽然他并不情愿,但是这也许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因为,他和女友柳茜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些问题。柳茜在最近一次的通话中向他表示,她要好好的想一想他们之间到底如何相处?柳茜的话说的很含蓄,许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现在他们分开两地,而柳茜此前同意到西安的原因就是他会在西安工作,而现在这一条件已经不再成立,柳茜说她觉得南方挺好的。事情很明显,如果许然继续待在新疆的这座小城,那么他们的关系很可能面临结束。然而在经历几个不眠之夜之后,许然还是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和院里签订了10年合同,虽然说第6年开始会尊重个人的意愿可以自行决定去或留,但是在前5年,任何形式的离职都被认为是违反合同的,而且惩罚的措施并不是巨额的罚款,而是会面临刑事诉讼,或者说监禁。没错,许然接触了很多国家核心机密,而这些是绝不容许有任何一丁点的泄露。左右打听一通未果,许然一时间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

繁忙的工作,是一个很有效的方式,让他从沉重的压力下得以暂时的逃脱,在他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谬,多么的可笑。虽然出生在一个贫穷的村庄,家庭也不富裕,但是依靠他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顽强刻苦的学习,他得以考上了国内一流的大学,并且在大学期间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继续得以保送研究生,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啊,最终换来的是在这座戈壁滩旁边的小城,做着没完没了的实验,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而对于女友柳茜来说,他此去新疆更像是对他们爱情最无情的摧残和践踏,电话那头柳茜的哭声,许然听得很真切,那哭声绵长而细密,每一声都像一把尖刀,刻在他的心底。他不是不着急,但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之后,许然猛然间发现,在这茫茫戈壁滩,他就像是最柔弱的一棵沙柳,无依无靠,自生自灭。要说想回调到西安工作,在他前面排队的不下几百号人,想必轮到他时,也在10年之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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