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

     

        天色将暮，西沉的太阳在厚重的云朵里，呻吟着，挣扎着 挤出几丝光亮。嘈杂的小城却从未在意这若有似无的日光，惨白的路灯，迷蒙的霓虹，混杂着刺耳的鸣笛声，融化在空中，酿成一座城市的典型气味。

      这就是城。

      一座白昼永不逝去，黑夜从未来到的城。

城

      我叫郭城，和这座城市一样，我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过安静甜蜜的夜。

    曾想着改个名，不让别人没事郭城，郭城的叫着，最后成了城郭，自己把自己困死。但是仔细想想，又怕人说我乡下来的，总要搞点封建迷信才好。他们这般云淡风轻的打趣，却总是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抵在我的腰间，威胁着，逼迫着，一步步向前。

      拖着疲惫的身子，我收拾好办公桌上杂乱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收进那个用了多年，却依旧擦得雪亮的公文包。关上灯，顺手带走门口的垃圾袋。来到这座城市的几年，我似乎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这儿，轻轻地叹口气，似乎在空气中晕开了涟漪的模样。但这是我的好名声啊！苦笑着扔掉手里的垃圾，默默的，我想着。仿佛手里的公文也轻了几分。

        来往的车流不断，拥挤的人潮翻涌，明明是回家的方向，我却仿佛要迷失在这广阔的大街。轻轻摇摇头，心里掂量着如何处理手中的文件。“郭城，你真是个好人，文件麻烦你啦！”同事的称赞似乎还近在耳边，清晰可辨。

        是啊，我是个好人啊！

        天边的云朵越积越多，看来，天快要完全暗下来了。

      穿过狭窄的小巷，向左拐两拐，再向右拐，爬上幽暗的楼梯。我望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怔了一会，是该换个地方了，心里盘算着，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一如既往，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厨房里忙碌着。我习惯性地放下公文包，勉强振作起精神来，接过妻子手里的盆碗，“我来，我来……”十几年如一日。

      “你真是个好丈夫！”妻子微微一笑，离开了厨房。

        是啊，我得是个好丈夫啊！

        心中无比疲惫，周身的空气仿佛一摊凝固的死水。

        “叮铃铃……”突然，客厅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微微侧过身去，努力捕捉电话里的讯息。心里挺没底。

      “郭城，村主任的电话……”妻子喊着。

      我忙将沾满泡沫的双手，随意地，在水池边的抹布上抹了抹，亦步亦趋，接过妻子手里的听筒。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声音，“郭城啊”，再熟悉不过了，“上次你给村里的老人捐献的那些报纸，老人们可喜欢看了……村子里啊……最近准备修路呢……”电话那头自顾自地说着，“你可是咱们村的大孝子啊……”

            是啊，我还得是大孝子啊！

            大孝子……明白了，原来是来收好人费的……

          透过窗户，我望着天边的云朵，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只觉得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完全淹没，厚重的云朵压着远方的枝丫，喘不过气来……

         

黑云

                    ——我们都在名利场里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