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童年
“小兔崽子，你别跑！”
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一起靠近的还有疯狂的狗吠声。我心里那个急呀，想百米冲刺，可是一贯灵活的腿，无论怎么用劲都使不上力。
身后的脚步声与我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了，耳朵边都能感觉到狗吠时喷出的大团热气，急！急！急！
“啊——”
睁开双眼，一时不知道身处何处。回了好一会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砰砰砰……心还在剧烈地，不规则地跳动着，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摸一把额头急出来的汗，不由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情景是这段时间来，第几次出现在睡梦中?
为什么这么频繁地出现?
抬手看看时间，“六一”的脚步近了，莫非我也想过个“大儿童的六一”?
第一次出现，好像是一个月前堂弟第一次送来苹果那个夜晚。昨天堂弟又送来了一些苹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我思索着……
去年秋天存在冷库的苹果，春节销售情况不太理想，现在冷库清库存，只能便宜出售。如果从街上走过，“冷库苹果！十元五斤！”的喊叫声最高，也最多。
苹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大街的？苦思冥想，没有答案。我们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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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物质还不充足，苹果绝对是稀罕物。大多数农民家里没有苹果树，偶尔家里有一两棵的，总能引来别人的艳羡，尤其是淘气的孩子们。
离我们村五里地，有一个国营苗圃，那是个很大很大的果园，里面有梨树、杏树、苹果树，苹果树最多。每当六七月份苹果开始泛青，那个果园就勾走了全村小伙伴的心。
放学回家，匆匆忙忙扒拉几口晚饭，故其名曰帮大人割猪草。三人一群，两人一伙，进发的地点都是苗圃周围。
胡乱扯一些猪草，浅浅地遮住筐底，便开始围着果园的围墙溜达。这个溜达是有目的的。终于发现一段围墙比较低矮，踩着小伙伴的背可以翻越进去。
经过商量，两个人放哨，时刻注意看守果园人的动静，一长两短的口哨声是暗号。一个身体强壮者充当板凳，两个最灵活的踩着人肉板凳，顺着矮墙翻进果园。
进了果园的人，把果子摘下来，顺着墙扔出来。外边接应的，马上把苹果捡起来，放到筐子里，上面用草盖住。伪装技术无师自通。
如果时间特别充足，扔出的苹果够多，筐子装不下了。小伙伴们还有高招，把上衣的下摆塞进裤子里，苹果从领口放进衣服，一个个都像个怀了孕的大肚子妇女。
更有灵活的，把外衣脱下来，两个袖口扎紧，苹果装进两只袖子里，这样就可以搭在肩膀上，可以避免肚子被顶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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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了这么多苹果，心情是愉悦的，但来路不正，是不敢顺着大路走的。一队人顺着黄土高坡的沟沟坎坎，鬼鬼祟祟地前进。
如果发现有大人，马上钻进旁边的玉米地里，一动不动地屏息凝视。当大人远去，又开始缓慢的行进。
这样的速度，回到家基本上都是明月高悬。干了一天农活的爸爸妈妈，已经急得跳脚。脾气好的父母，斥责孩子两句，教育不要贪玩忘记时间，这件事就算完了。脾气比较暴躁的，可能还会暴打一顿孩子。被暴打的孩子绝对不会透漏迟归的真正原因。表现得特别坚强。
自从第一次带苹果回家，被爸爸妈妈狠狠地批评了一次，还被拧着耳朵去果园认错。我们存放苹果的地点就转移到二妞家的旧窑洞里。
那个旧窑洞年久失修，门窗都坏了，进出都需要爬行，里边一股久不住人的霉味。但不影响我们把它定为秘密据点。
每天早上上学以前，先到窑洞前集合，每人发一个苹果，吃着，走着，说着，乐着。放学后，再在窑洞前集合，每人再领一个苹果。没有谁私自单独去拿。因为大家都明白，单独行动的人是会被集体抛弃的。被集体抛弃的个人是完不成摘苹果这一项大工程的。
这批苹果吃完了，才开始第二次行动。
那时特别纳闷，那么大的响动，每次，园子里的两条大狼狗都叫声冲天，叫得人心烦意燥，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可看守园子的人五次里，会出现一次。隔着大老远就喊叫叫，“小兔崽子，你别跑！”
小伙伴们顿时真的化身为兔子，园子里的一窜一跳就爬上墙，再纵身一跃摔个狗啃屎也顾不上，爬起来撒腿就跑。园子外接应的，赶紧收拾苹果，钻进玉米地。
玉米地的深处，检点完人数，大家也不着急回家，一边讨论刚才的危机时刻，一边彼此庆幸，看果园的人不够智慧。如果是自己，一定会不出声地靠近，肯定能抓到！
到了金秋九月，收获的季节。挨着矮墙的好几棵果树的下边，都被我们摘成光秃秃的，只有树的最顶端还是硕果累累，一颗颗红艳艳的脸蛋招惹得我们的心更痒痒。
当然那个矮墙，在我们的进进出出中，也越来越矮，甚至出现了一个豁口。这么明显容易遭贼的漏洞，也不见看守果园的人，修补一下，真是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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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以后，一次回村，碰见了看守果园的人。曾经是壮实汉子，现在已经80多岁高龄了。说起幼年时偷摘苹果的经历。我忍不住问出了童年的困惑，“您老，那时候咋就听不见那么大的狗吠声?”
刘大伯笑了笑，说：
“你们那帮小鬼的行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那时候的人都太穷了，小娃娃们能吃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刘大伯吃一口孙女孝敬的榴莲，继续用漏风的嘴巴说：“苗圃主事的也说，就几树苹果，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是看着长大的娃娃，总是没有，吃几颗就吃几颗吧！”
看着老人慈眉善目的样子，听着老人风轻云淡的话，鼻子突然就不通了，眼睛也开始起雾……
与我们那时候相比，现在物质极度丰富了，不要说苹果、梨，这些土生土长的水果。远道而来的荔枝、芒果，对现在的孩子来说都不稀奇了。
就拿我家小女来说，洗干净的任何水果放在茶几上，都是轻易不会动尊口的。切成小块，送到嘴边，还挑三拣四。挑三拣四也罢，一小碗水果，能吃三分之一，就谢天谢地了。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没在吃这件大事上受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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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娘家晚饭后，陪老妈的溜达路线，我总是选择目的地是苗圃的那条路。看看曾经的土墙换貌成了钢条栅栏，更新换代后的苹果枝桠，探出围墙许多。或红或青的苹果在风中肆意地摇头晃脑。
曾经的童年往事潮水一样淹没了我，让不年轻的心柔软成一汪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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