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桥的菜地
陈家桥,单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地方,好地方名字一般是与“光环”“天街”“CBD”相关。兴许陈氏家族居多,就得来这个地名。怎么说了,陈家桥,它就像一个五六十的老头穿着嘻哈潮服,摇摆着小曲走在日暮的小路上。
因此陈家桥的菜地,也与众不同,不在瓦片屋的堂前,也不在绿意萌发的郊外,而是在高压线下。两条笔直的公路在此交汇,公路旁还未规划扩建的小土坡自动变成了居民的菜地。
菜地往前走不到一米就是人行道、斑马线。菜地前是呼啸而过的宝马、奔驰、电动车,有时也驶过一辆慢悠悠敞开肚皮露出滚圆西瓜的货车,还有就是斑马线前等待红绿灯的行人,小孩,青壮年,老人。这个与大学城相距不到3公里的陈家桥,就像站立在斑马线前的老人,用佝偻的背支撑着不合身的中山装,像一把苦苦撑开的藏青色的伞。
隐藏在车来车往,行人走走停停中的菜园,高矮不一,黄绿相间,裸露的干裂黄土宣示着荒土坡的野性,又以十几株聚集在一起挺拔清翠的玉米苗彰显出人工开凿的痕迹。城市与乡村,菜园与住宅,就这样唐突又不失秩序地融合在这片菜园。
菜园前,行人停留又走过,谁也不是它的主人。雨过日落的傍晚,穿着花布衣服的阿婆拿着铁锹铲碎着土块,铁锹撞击在石头上,响起降了调的砰砰声。近一点,更近一点,土块成了细土,成了土壤。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土壤里冒出了生菜,莴苣,茄子苗,还有搭着竹蔑探出小爪往上爬四季豆藤,汉菜像在田野里生长般开出紫白色的小花,随风摇曳。匆匆的下班族偶尔驻足在菜地前与阿婆交流几句。
“孃孃,这里的蔬菜种的好哦。”
“好撒哦,稀疏得很。”
“这地上黑黢黢的是撒子哦?”
“随便扔的胡豆壳,充当肥料撒。”
行人不说话了,阿婆也不说话。阿婆又用手在地里拱出一个圆形小土堆,一边把苕尖苗插进土堆里。
一个拿着肥料编织袋,与阿婆年龄相仿的老伯从人行道走过问到:“今天种的苕尖是自己的还是买的?”
“买的,买的。”阿婆边说,边低头又插上一株小苗。苕尖,莴苣,菜园,在行人,农友,或有或无的注视与询问中生长。
这块不伦不类的菜地,在人来人往中串联起起城市的前世今生,用自然的气息,用泥土的芳香,让每个居住在城市里的农人回归到土地醇厚的怀抱中。
这块夹在城乡隙缝里菜地,也会在每个静默的时光中,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城里人季节的变化,春来千足虫会出现在路边,菜叶会变得又大又圆,玉米苗会拔高。菜叶上有了包包啃啃的印记,便有了小小的毛毛虫。夏至会首先响起蛐蛐声,接着是青蛙声和此起彼伏合奏的虫鸣声。这细碎的变化,也会悄然地联结起步履匆匆的行人与生生不息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