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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书 人

2020-06-11  本文已影响0人  若风浅浅

1.

京城之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即便是寒风阵阵也依旧不能阻止大街上的热闹气息,寒冬时节,近几日又不见阳光,叫卖的商贩哈着热气,想将冻僵的手恢复点知觉,富贵人家都穿上了长毛裘衣,坐在马车之中抱着手炉,偶尔掀开帘子看一眼外面,都觉得寒气逼人。

路边的酒楼之中,楚翊歌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酒,台上那个说书的姑娘,束着头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随着她抑扬顿挫的声音,眼波流转,摄人心魂。

楚翊歌很喜欢听这个姑娘说书,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坐在这要上一壶清酒,听她说一段江湖故事,她喜着一袭青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湘妃竹折扇,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居然可以将一把扇子运用的如此活灵活现,她似乎对这把折扇有着很特殊的感情,他几次偷偷看她,都见她紧紧抱着扇子用手轻轻抚过,像是一件旷世珍品。他听着酒楼的老板叫她小影,花光月影宜相照,果然是个好听的名字。

只见她轻摇折扇,醒木拍桌,轻启朱唇,喧闹的酒楼登时安静下来,“各位看官,今日我们继续说漠北七狼的事,上回说到这漠北七狼因坏事做尽,惹得天怒人怨,江湖各方侠士联手将其中五人诛杀,而后其余二人各奔东西,因其个性阴险狡诈,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书慕斋的斋主将他们的事情编制成书,多次在众人面前揭露他们的真实面目,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终于活着的两人恼羞成怒,趁夜黑风高之时偷袭书慕斋,他们用暗器,迷药等卑鄙的手段将书慕斋一夜之间烧成一堆灰烬,书慕斋的斋主舍身救下两个徒弟,让他们逃离了炼狱一般的火场,可漠北七狼中的二人并不想放过他们,穷追不舍直至悬崖边上,书慕斋大徒弟司徒逸为了让小师妹活下去,为书慕斋留下一丝希望,他打晕小师妹,自己孤身引开了那二人,最终司徒逸跌入那万丈悬崖之下,小师妹醒来后曾想尽办法下到悬崖之底,却未寻得半分踪迹,师兄生死未卜,师傅又离自己而去,活下来的姑娘也曾想一死了之,可她想想那二人犯下的罪行,想想被他们杀害的师傅,想想为了自己活下去掉入悬崖的师兄,她咬着牙告诉自己再难也要活下去,之后的每一天她都日日被那火场情景折磨,每每想起师傅和师兄她都泪流满面,她要复仇,她不相信这世间恶人就能横行,她苦练武功,如乱世浮萍四处漂泊,打探找寻那二人下落,究竟她有没有寻得仇人,她的师兄是生是死呢?各位,欲听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说。”

“好”底下一片叫好之声,她说书时的神情变化,音调起伏,总是能成功的揪住每一个人的心,每次她说完,总会引起一片共鸣,她似乎早已习惯,坐在台后,端起案台上的一杯水,缓缓喝了起来。

“小影姑娘,也就是说现在这漠北七狼中的两人还活着?”有人忍不住问道。

“肯定活着啊,你刚没听说只有司徒逸掉入悬崖了吗?小影姑娘,我怎么觉得这司徒逸也还活着呢,你说是吧。”与那人邻桌之人也按耐不住。

小影微微一笑:“不是都说了,且听下回分说嘛。”

“哎,这小师妹也真是够苦的,逝去的人也就逝去了,活下来的才是最难受的,书慕斋没了,师傅师兄全没了,她活着在这乱世之中独自承受着自己所爱的人都离开的痛苦,真真让人唏嘘。”酒楼中也有女子听书,女人的伤感,让她不得不感慨。

而本来坐在那笑意盈盈的说书人在听完这句话时,眼眸却黯淡了下来,余光瞥向坐在角落中的楚翊歌,楚翊歌此刻正端着酒杯,将酒递入自己嘴中,并未察觉。

“小影姑娘,你给我们再透漏点呗,最起码告诉我们司徒逸是死是活啊。”有人见小影半天不说话,似有些发呆,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呵呵”小影再次笑了,她起身将折扇收起拿在手中,款款至楚翊歌的身前,拿起杯子妩媚一笑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我可否讨杯酒?”

楚翊歌拿起酒壶为小影手中的空杯斟满了酒,微微一抬手:“请。”

“多谢”小影一饮而尽。

“小影姑娘来我们这,我们这酒管够”旁边有人见她讨酒,趁机起哄,小影丝毫不介意他们的起哄,走过去也一饮而下。

“好,小影姑娘果然豪爽,我还有件事想请教姑娘,姑娘昨日说书,也说到了鬼灵阁与轩辕府的事,鬼灵阁将轩辕府变成了人间炼狱,不知道姑娘是如何看待这段时间突然崛起的鬼灵阁的?”

小影听此一问,沉吟了片刻,重新打开折扇,身前轻摇两下走上说书台,站在案台之后,敛了笑意:“鬼灵阁到处烧杀抢掠,毫无江湖道义可言,小门派稍有不顺,他们动辄便灭人满门,如此做派,与之前漠北七狼有何区别,若是任其发展下去,怕是早晚要成武林大患。”

“你胡扯,一个臭说书的你知道什么。”座下有人掀桌而起,抽出随身的佩刀,冲着小影就砍了过去,所有人都呆立在当场,小影后退被逼至墙壁处,眼看刀要落下,小影袖中藏着暗器马上要飞出之际,一根竹筷从侧面飞来,将刀的方向改变,拿刀那人竟在此种力量之下生生倒向右边。

小影向筷子飞来的方向望去,是他,楚翊歌继续端着酒杯喝了一口,似乎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那个持刀的男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拿刀径直向楚翊歌砍去,楚翊歌凳子向后一撤,将面前的桌子踢了出去,狠狠砸在那人身上,那人在桌下哀嚎:“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鬼灵阁的人,你们敢得罪我,鬼灵阁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影一听他是鬼灵阁的人,怕他来酒楼闹事,上前狠狠踩了两脚桌子,对着桌下那人道:“你看清楚我这张脸,不要找错了人,我是江湖说书人,说的是江湖事,我只说实话,你们鬼灵阁敢做就要敢认,你们想寻仇,没问题,我随时等着你们,不过我倒要问问看,我哪句说你们鬼灵阁说的不对了。”

“你……”桌下那人恶狠狠的看着小影,又不敢再说别的。

楚翊歌将酒喝完,见状拿出银子放在凳子上,自己向外走去,小影丢下桌下那人,追了上去,向那人道谢:“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今日出手相救之恩,小影来日自当报答。”

楚翊歌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压在桌下的人,朗声对着那边说道:“在下楚翊歌,至于报答那就不必了,姑娘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鬼灵阁的人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影望着楚翊歌离去的身影竟然就红了眼眶,这么多天了,她从一开始见到他时不敢相信,到如今看到他所有的习性,她确认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过他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多年前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之中,不论发生什么都把自己护在身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人,就这样把自己忘了,楚翊歌,她暗暗笑了一下这是哪里来的名字……

2.

夜幕沉沉,雪花自云后一片一片落了下来,最初一接触到地面便融化成水,不见一丝踪迹,渐渐的越下越大,层层叠叠将大地覆盖成了一幕苍白,街上白日的繁华已经落下帷幕,偶尔几个身影也是来去匆匆。

小影站在院中任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伸出手接住一片,眨眼之间雪花就在手中消失不见,犹记那年冬日,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和师兄两个人在雪中堆了两个雪人,师兄说那两个相互依靠不会分离的雪人,就是他们两个,那时候雪花落满了他们的头发,她曾戏称“像是两个人一路走到了白首,”而她的师兄就在这雪中接过她的话,紧紧握着她的手许下了诺言:“以后人生中的每一年都要和你一起手牵着手看一场雪,直到我们真的白了头也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在雪地中堆雪人。”此情此景她不禁又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楚翊歌,她还是觉得之前的名字更好听一些,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还在,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想着还要再找机会去接近他,她特别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些年他过的怎么样。

“嗒嗒嗒”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难道……她来不及多想,回身进入屋中拿起那鸳鸯短刃,还没走出屋子,就见院内多了十几个人影,个个着黑衣蒙着面,手中拿着泛着寒光的长刀。

小影冷笑一声:“既然来都来了,为何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哼,臭丫头,今日你在酒楼败坏我们鬼灵阁的名声,就应该料到结果。”其中一个蒙面人摘掉了蒙在脸上的黑巾,果然如小影所想,就是那个被压在桌下之人。

“姑娘,我鬼灵阁与你近日无仇,素日无怨,你为何要在酒楼诋毁我们?不如这样吧,我听赵海说姑娘说书说的很好,只要姑娘在说书的时候多美言几句,我鬼灵阁愿意跟姑娘结为朋友,你看如何?”他们其中为首之人并没有用黑巾遮脸,而是带了面具,应该是他们的鬼灵阁阁主鬼蛟,他试图想与小影谈条件。

可小影听到这声音觉得特别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屋内蜡烛昏暗,屋外雪花弥漫,双方彼此都只能看到人影晃动,她从屋内走至院中,站在那些人面前:“我自幼跟着师傅学习说书,师傅从小就告诉我,江湖说书人不能昧着良心,江湖事江湖说,不可阿谀奉承,不可颠倒黑白,你们鬼灵阁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是值得美言的?所以抱歉,刚刚阁主谈的事情,恕我难以从命。”

“哦,姑娘不知你师承何处,你师傅竟如此冥顽不灵,说书吗,说的本就是故事,这故事本来就是编出来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那么死板。”鬼蛟摆弄着手中的刀,寒光凛凛的刀光下,映照着落下的雪花朵朵。

“小女子不才师承书慕斋”

“书慕斋?你……你是……”鬼蛟听到书慕斋三个字,瞬间呆立原地,而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吩咐其他人:“杀了她,决不留活口。”

“你知道书慕斋?”小影做好防御的架势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就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炼狱般的夜,这个声音,她倒吸一口冷气:“是你!我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鬼灵阁的阁主,我早就应该想到,鬼灵阁,鬼蛟,鬼狼。”

“哼,不错,没想到书幕斋居然真的还有人活着,既然如此你就该好好躲着,居然还敢出来说书,活下去不好吗?既然你是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那些人一拥而上,小影鸳鸯短刃一手一把,双手开打,这些年她为了报仇一直苦练功夫,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爱她的、她爱的人都已离她而去,她没有一点点的依靠,她唯一可以靠的就是自己,直到那日在酒楼说书,看到在角落里喝酒的那个男人,她真的是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瞬间点燃,她在这世界上原来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这江山风雨,岁月山河,那个本以为可以用来依靠的人如今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忘记了一切,可她却记得。

鸳鸯刃以短,快,锋利为主,那些长刀擦身而过之后,小影运用灵巧的身手,移至那些黑衣人身前,只要让她有机会近身,其他人绝无生还可能,一刀毙命,不给对手留半点机会,这是这些年她一个人在腥风血雨中为了能活下来,练就的本事,一旦你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那下一个没命的肯定就是自己。

鬼灵阁的人一个个倒在地上,鬼蛟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他把手中刀一横冷笑一声:“几年不见,功夫果然见长,当初就不该留下活口,不然今日就不会有这般麻烦,这次绝不会放过你。”

许是打斗声,太过于喧闹,外面传来官兵跑动的声响,小影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飞身上了屋顶对下面人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今日就了解了吧,江湖事江湖了,想必你也不想让官府介入,我们换个地方,要杀我的就跟我走。”说着起身飞出,鬼蛟本就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见小影离开,自己也随后追了上去。

3.

林中松树的枝叶之上厚厚的堆着一层白雪,小影踏过之处,积雪纷纷掉落,发出“扑簌”的声音,而在穿梭期间她满头发丝之间也落满了雪花,似白了头发,她无暇顾及,心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年头,鬼蛟的身手她是见过的,就目前自己的能力而言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为师傅,为书慕斋,为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们报仇。

她打定主意,在一片空旷之处停了下来,立在雪中,衣袂飘飘,几缕发丝经过刚刚一番打斗凌乱的散落在脸上,鬼鲛见到小影停在那里,也将身形落了下来。

小影看着他手里的刀:“这里没人了,鬼狼你的软剑可以拿出来了,这刀估计是不太顺手啊。”

“哈哈,这些年我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知道我用软剑的人不多了,今日之后怕是再也没有了。”说着扔掉手里的刀,自腰间抽出一把缠身软剑,直奔小影而去,那剑果然是极软的,在空气中似乎风一吹都会摇曳,剑影闪烁,小影脚尖点地,左右闪躲,却被软剑剑芒晃了眼睛,躲闪不及身上被软剑划出一条条血痕,血迹沿着伤口慢慢渗出,染红了白衣。

“哼小丫头,当年你师傅都不是我的对手,就凭你,乖乖受死吧。”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软剑又在空中挽出剑花,这次小影不再硬躲,待剑花至眼前时,她飞身而上自空中躲闪,谁知鬼鲛软剑多变灵活,见小影向上方飞去,也剑花上挑,小影被剑气所伤,在空中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落地上,一旦掉落地上,软剑从天而降,那她一丝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危急时刻,她急中生智,用力维持着身形,向旁边树上靠去,抓住树枝,站在了树上。

鬼鲛拿着寒光凌冽的剑,抬头看着树上的那个小丫头,露出诡异的笑:“怎么要跑?”

“不会,放心,今夜一定要做个了断,我一定要报书慕斋的仇。”小影在树上,平息着体内的翻涌的气息。

“呵呵,那就好,我今天就送你去见你师傅他们。”

“唰”剑气上调直飞小影站的地方,小影手拿双刃从树上飞下,如一道闪电,自天际落下,双刃出手,拼尽全力,划过鬼鲛身体,鬼鲛收剑回挡,挡住了右手短刃,但左手那柄刺破了身体,血肉翻飞,鬼鲛一脚踢出,小影被踢出去,狠狠摔到地上。

鬼鲛邪魅的看着伤口处的血,用手摸了一下,放入嘴中,这鲜血彻底刺激了他,他完全不给小影起身的机会,挥剑劈向小影,小影只得在地上翻滚躲闪,可毕竟受了鬼鲛一脚,又身上有剑伤,行动比刚刚更慢了,那剑在小影身上留下的印记更多也更深了,眼看小影体力不支就要被鬼鲛一剑刺穿,忽然一把利剑将鬼鲛挡开,小影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楚翊歌,她激动的喊了一声:“师兄。”

楚翊歌来不及反应,飞身下来,拿回自己的剑,鬼鲛看清来人相貌居然倒吸一口冷气:“你居然没死。”

楚翊歌站在那里,觉得这两个人都很奇怪,一个莫名其妙喊了自己一声师兄,另一个看到自己居然像见了鬼,他没有回头直接问了一句:“你怎么样,还能行吗?”

“我没事,你当心”小影起身,闪到一侧,她知道此刻就算自己再加入战斗,也只会拖累楚翊歌。

鬼鲛收敛了之前嬉笑的模样,眼神中露出凶狠的杀机,软剑中注入真气,旋身而上,楚翊歌将手中剑一横,挡住攻势,鬼鲛腾空而起,剑自上空下落,楚翊歌只觉剑气逼人,他再次拿剑抵挡,却发现软剑似有千金之重,完全招架不住,两把剑较势于楚翊歌左肩之上,若是楚翊歌稍微松懈怕是整个左臂便要废了。他咬紧牙,蓄力,然后发力,终是将软剑挡开,却不料就在软剑离开的瞬间,鬼鲛临危不乱用软剑挑掉了他手中的剑,剑身飞出,插入对面树干之中,震落树上积雪,覆在剑上。

楚翊歌想去将剑取回,却被鬼鲛的软剑封住去路,手中没有武器,完全无法抵挡,小影看到此处像是想起什么从腰间取出那把湘妃竹折扇,抛向楚翊歌,楚翊歌顺手接住,扇子在手上打了个旋儿,他突然觉得这把扇子似乎比剑用起来更为流畅,好像这扇子本来就是他的一般。

楚翊歌和鬼鲛继续纠缠,小影看着那扇子在楚翊歌手上宛如他身体的一部分,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个挥着扇子潇洒不羁的师兄。

鬼鲛的软剑穿过扇骨,想将扇子分裂开来,楚翊歌手腕一抖,那扇子从剑上划出,又从鬼鲛胸前滑过,割破了衣服,鬼鲛没有半分犹豫,软剑回旋,剑身柔软,似蛇缠上楚翊歌手腕,他不敢随意再动,锋利的剑刃带着他的手上下晃动,他左手接过扇子,对着鬼鲛脖颈飞出,鬼鲛为了躲避扇子向后方退去,软剑脱离却依旧留下伤痕。

鬼鲛后翻躲过了如利刃一般的扇子,却不料身前多了一个人影,待他看清来人是小影时,小影的鸳鸯刃其中一柄已刺入他体内,但显然并未刺中要害,鬼鲛一掌打在小影身上,小影一口血喷出再一次摔了出去,鬼鲛刚准备举剑,却觉得身上一颤,后背一把长剑贯穿,他低头只见自己身体内的血沿着剑尖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在这样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刻,他竟然想笑,他的命还是被这两个人拿走了,这江湖恩怨是非,正道轮回真的不曾放过任何人啊,他又想起那年火烧书慕斋时,那个看上去有些呆板的说书先生临死之际说过的话:“半生疏狂,谈笑一场,没有人躲得过生死,我在那边等你。”这些年了,他的这两个徒弟终是亲手将自己送去见他。

小影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起不来了,那一掌硬生生的挨上怕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是好不了的,她看着走向自己的楚翊歌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楚翊歌将她扶起,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我本来是……是去找你的,我隐隐约约脑海中总有些东西浮现,却又想不起来就想去问你,可在路上看到你的身影从空中而过,好像后面还跟了个人,就也一路追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再看了看已经倒下去的鬼鲛,轻轻舒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师兄,我们终于报仇了。”

“你说什么?”楚翊歌又一次听到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小影到底在跟谁说话,这里还像没有其他的人了啊,她为何一再提起师兄。可他扶着的那个人却无法回答他了,她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晕死了过去,她的头靠在他身前,楚翊歌将她打横抱起,向城中走去。

雪,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晶莹的六瓣白色,落在脸上,楚翊歌不知道为何,那融化在脸上的雪花,竟然有暖暖的感觉,真的是雪吗?这……这是怎么了,怎么觉得脸上东西滑过嘴角还有咸咸涩涩的味道,空了多年的心好像也被什么填满了……

4.

自那日后,楚翊歌因其他事情离开了京城,大约半个月有余,才再次回来,他还是坐在酒楼靠窗的地方,一壶清酒,台上的女子,那段故事说到了尾声:“书慕阁的女弟子定睛一看,不曾想漠北七狼中的鬼狼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阁的阁主,虽然他带着面具,可是那双眼睛,她是怎么也忘不掉的,她决定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为书慕阁报仇,二人打斗几十回合鬼狼的功夫远远在这女弟子之上,眼看女弟子落败就要葬送在这鬼狼手中之际……”小影下意识的去拿扇子,才想起扇子在它原本的主人手上,她看了楚翊歌一眼端起水喝了一口,底下的人正听的起劲,见她停下了都着急的喊着:“快点说啊,能不能不要每次到关键时刻就停了。”

小影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就在女弟子眼看落败葬送在鬼狼手中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剑将鬼狼逼退,鬼狼见到来人浑身一个激灵,他是认得此人的,此人正是火烧书慕斋那日,自悬崖之上掉落下去的大弟子司徒逸。果然冤家路窄,连书慕斋这个小师妹都不敢相信她的师兄居然还活着,只是此时的司徒逸却已经失忆,他不记得书慕斋,不记得小师妹,更不记得鬼狼,他不过是路过此地恰巧碰上,要不怎么说是因缘际会皆有定数,这看似恰巧的一遇却让司徒逸与小师妹联手斩杀了漠北七狼的最后一人,报了多年前书慕斋被毁的深仇大恨。正所谓天道好轮回,欠下的债早晚都要还,善恶到头终有报,正义虽然会迟到但却从不会缺席。”

这漠北七狼的故事总算是有了结果,在座听到结局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和思考,有人叫好感叹这恶人得了恶报,有人感慨,不知道那小师妹今后何去何从,更有人揣测司徒逸出现以后会不会恢复记忆跟小师妹继续在一起,而这些小影都无暇顾及,也任由世人评说猜测,此刻她坐在楚翊歌对面喝了一口酒,楚翊歌将扇子递了过来:“抱歉之前有事耽搁了,扇子忘了。”

“忘了就忘了,这扇子本来就是你的。”

“我的?姑娘说笑了。”

“你不必管我是否说笑,你只需要知道这扇子不用给我了,你收好就是啦。”

“小影姑娘这……”

“让你收着就收着,反正我也要走了,你留着吧。”

“小影姑娘不在这里继续说书了?”

“不了,前两日你不在,齐王府派人要我入府以后在府中专门为老太妃讲书。”

“哦?这么说小影姑娘要入齐王府了?”或许连楚翊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不太自然,这个姑娘似乎身上总有说不清的东西,能牵引着自己的情绪。

“呵呵,不,我要离开京城了,师傅说过江湖说书人说的是江湖事,若是入了王府,那还算什么江湖说书人。”小影看到楚翊歌的表情似乎很满意。

“离开?什么时候?”楚翊歌听到她说要离开,有点讶异,但随后又觉得似乎要比她入王府之中更好一些。

“明天一早”

“这么快?”

“是啊”小影又露出了璀璨的笑容,她心想若不是为了等你楚翊歌回来,我也许早就离开这京城了。

“那……”楚翊歌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那便祝姑娘一路顺风,咱们有缘再见吧。”

“好”

“姑娘我有件事情还想请教。”

“你说啊。”

“我与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姑娘那夜叫我师兄?”

“这个啊,你先告诉我,你是从何时失忆的。”

“好多年前了,我醒来的时候是被一个游医救回去的,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他说我是命大,从悬涯掉下来的时候应该是被涯间的树木挡了一下,减弱了坠下的力度,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早没命了,而他又碰巧去那采药,不过他救回我的命真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我后来伤好了,可是记忆却恢复不了啦,他说别的都有救就这记忆应是碰到了头部,不一定能不能再想起来。我伤势好了之后,他就离开了,我便在各地游荡,没有归所。”

“呵呵,果然是真的命够大,这样的奇遇都能在你身上发生,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游医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你真的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是啊,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过去究竟是什么人,我从哪里来,我的家在何处。”这些年他心里的这些疑问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的。

“家吗?家是没有了,不过若是有缘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你的过去。”说完小影便再也不肯多说什么,自酒楼中离开了,留下楚翊歌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5.

第二日清早,太阳刚刚自天际露出微光,漫长的冬季是要过去了,虽然还是会有些寒冷,可是总算是看到了暖阳。

小影带着简单的行囊,骑在马上,马的速度并不是那么快,看上去像是故意放慢的速度,她悠然的坐在马上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那云不停地变动着,摆出各种新奇的形状,忽然马长嘶一声,停住了脚步,小影看向前方,那里站立着一人一马,似乎在等着谁的到来,他们四目相对,各自一笑。

“你……”

“你……”

一个字同时出口。

“你也要离开京城吗?”小影先开口问道。

“算是吧,我本就是天涯浪子,在这江湖之中漂泊惯了,在京城之中待的时间也够久了,是时候去别的地方看看了。”楚翊歌手中摆弄着那把湘妃竹的折扇,有意无意间看向马上那个女子。

“那你想好要去哪了吗?”

“没有,也不知道,这天大地大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呵呵,既是如此,不如咱们同路可好?”

“恩,也好……”

一条路上,两匹白马,两个人影,在初初升起的太阳的光影之中,缓缓前行……

“楚翊歌,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是啊,你肯告诉我吗?”

“自然,我给你的那把扇子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你自幼就拿着那把扇子,后来,你把它赠予了我告诉我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让我等你回来娶我,可是你却一直再也没有出现……”

“啊,我们之前……那我第一次在酒楼听你说书的时候你怎么不与我相认呢?”

“我那个时候看到你,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活着,再说我也不敢确定就是你啊,万一是只是长的一样怎么办?”

“那你后来怎么就确定是我呢?”

“因为习惯啊,人可以相似,但是习惯却不会都一样,对了你的名字……”

“我失忆之后,在江湖行走,为了方便自己取的,楚是救我的那个游医的姓氏,翊歌是自己随口叫的,我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哈哈,这个嘛,是个秘密,我以后就叫你阿逸好了……”小影觉得既然他失去了那段记忆,那个名字又何必再告诉他,有些过往不必记得,有些事情也不必再想起,这风雨岁月,斑驳霜华,这血雨腥风,谈笑一段,人生苦短,谁又真的能看破,相逢于江湖,不寻来处,不问归处,历尽千帆,兜兜转转之后,心里那个人依旧还在,那还有什么好惆怅的呢……

6.

江南,清风阵阵,花香袭人,临水茶楼之中,青衣长袍说书姑娘,拍下醒目,茶楼角落处,手把折扇的男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说书人将近日江湖之事娓娓道来……

痴儿侠女,酒剑情长,然而谁又知道,谁又能想的到这台上说书之人,这台下听书之人,皆是这书中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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