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是这世界孤单的那个
遇到Leo时我十一岁,他一岁。
在客厅的那个纸箱里,他一直望着墙,我就坐在他前面的地上。第二天我们分别,然后再也不见。现在想想,老死不相往来确实在我身上发生过。
因为楼房不能养狗,Leo便住在了舅舅家;可与我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吧。Leo一直想从纸箱里爬出来,毕竟这样的生灵在被关进笼子前还是向往着自由的,而我的手就是它难以逾越的墙。每次我把他放进纸箱里面,他的眼神都会流露出愤怒,却也在逃避。
忘了说,Leo是我没经过它同意就擅自给它起的名字。
leo还是走了,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就像很多家养宠物离家出走一样,或许它们只是回家罢了。而在我记忆中,Leo从没有长大,也从来不曾是我的朋友。或许是讨厌纸箱子,进而讨厌笼子——舅舅家住的也是楼房。
来到异乡后,世界便被分割。一面是故乡的冬夏与满满的回忆,一面是现在一切的无可奈何。红红绿绿中生活纵然虚幻,萧索枯竭的日子也并未更加真实。在匆匆忙忙之后的深夜,我有时会想起Leo,也真是奇怪,至今都忘不了那家伙的眼睛。
那一刻,它是孤单的吧。
第一次离家的时候很不愿给家里打电话,也掺杂着斗气的成分,总想着要一个人活过一段时光,结果中秋节的一个电话我哭得泪如雨下。我故作着坚强,原来只是一场自以为是的cosplay。
一直以来,总是感到身前有一堵高墙,就像Leo小时候一直想翻过的纸箱。有一天终于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以为得到了所谓的自由,面对世界,我露出的也是Leo那样的表情。
一直在逃避。
地图上朋友们七零八落,我也是离故乡越来越远,最终,一段时间失去了联系,正如孤星,但依然可以看到亮光。
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是这个贫瘠土地的秋天,盐碱地上像是下了白霜,然而秋叶依然红艳,凉风中凄然。
东边的江南正是繁华时节,我裹着毛毯抹平明信片上的皱痕,感觉一辆火车终于到站,而我在出站口迎来风尘仆仆的故人。
如今许多时候,感觉被人想起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所以自己会倍加珍惜这样的回忆;而被人遗忘了也不见得会孤单,我常常想,知道北风中那个身影也在逆风而行,已是莫大鼓励。
漂泊起来,总是想起Leo,逃避的它,向往自由的它,渴望同伴的它,最后终于走向这陌生世界的它。它像极了我们。
总不会孤单了,即使骗自己,我也宁愿这样相信。即使相忘于江湖,可我却不争气的忘不了你们,哪怕只是一面之缘。
Leo成了流浪狗,街头巷尾为一根骨头奔波,遭人嫌弃,遭人恐惧,晚上还是睡在旧纸箱,毛发凌乱肮脏。即使如此,茫茫世界它不再是Leo,不再是任何家养宠物——如果发生了这样的它的故事。
Leo只是去了我未知的地方,就像我的一个老朋友至今也仍旧在某地漂泊,或许如你般不怎么体面,却或许如你般堂堂正正,保有最后的倔强与尊严。
那般甚好。
许多时候,我觉得我并不是这世界孤单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