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桐花
桐花,桐花
桐花,桐花似乎一愣神的功夫,桐花开了,又落了。
尽管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棵桐树,却开得如此喧哗,如此浩荡,如此旁若无人。紫色的花冠,挨挨挤挤的,像一对对整装待发的士兵,庄严肃穆,雄姿英发。又像少女一朵朵紫色的心事,盘桓着,犹豫着,欲言又止。
风来了,一树跳动的紫,一支芬芳的歌。
雨来了,一地落英,和树上的那些花,深情对望。
阳光穿过来,谁的声音在阳光里分层,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挂在云里。
一代才女张爱玲守着凋残的桐花,乞讨低到尘埃里的爱。万里桐花路,连朝语不息。这般柔情浪漫的句子或许只是浪子胡兰成的一句戏言,而张爱玲这个痴情女子偏偏就当了真,爱得痛彻骨髓,爱得奋不顾身。就像那小小的紫色的桐花,迎着这无意遭逢的春色,使出浑身的劲儿,怒放。
桐花,桐花爱情,让多少痴男怨女挣扎在春色里,一边埋怨,一边深爱。桐花万里,是绵延不绝的心事,淡淡的忧伤,多一点就成了殇,而唯有这通透又蹙眉的紫,才更符合恋爱中人酸酸甜甜的心境。
在家乡,我亲爱的乡邻是决不会由桐花想到张爱玲的,他们更关注桐花的实用价值。孩子们爱它,因为那甜甜的味道。一朵朵紫色的桐花从枝头飘落,像一枚枚精致的乐器,捡起一枚,放到嘴边,吮吸里面甜甜的汁液,于是,五脏六腑里,似乎都流转桐花的香。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呢?甜而不腻,淡而不寡,更重要的是那颜色,浓妆淡抹,都笼着一层淡淡的怀想。
大人们可没那么嘴馋,那些妈妈们也会乐颠颠地把飘落的桐花收集起来,却并不是吸它的汁液,而是煮了泡脚。据说这样可以去脚气,而且满屋子还弥漫一股清香。只是被水煮过的桐花,色泽暗淡,像经年未洗干净的布条,看上去少了几分娇俏,有昨日黄花的感觉。
桐花,桐花且不管桐花被拿来作何用,单是那一树一树如云如霞的花朵,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在生物学上,据说桐花是雌雄同体的,它们在树上传花粉,雌蕊授粉以后,会结成一个油桐果。要结成油桐果就必要很多树木的养分,可树上的养分是不够的。于是巨大的雄花就会飘落,离开树,把全部的养分都留给雌花。这是雄花的担当,也是生命最为感人和动人的地方。
我一时有些失神。原来在植物世界,也有这么凄美的爱情。桐花的紫,莫不是它们爱情的一种色彩?那般决绝的离开,原是为了子孙后代更好地活。这是植物世界的真男人,是值得被祝福、被继承、被繁衍的善的种子。
桐花,桐花在了解了这些之后,再看满树凋零的桐花,不由肃然起敬。面对生命,我开始充满敬畏。这种敬畏波及一株草,一朵花,甚至一片树叶,所有存在的,都自有它的价值。
在张爱玲的世界里,爱情就是她的天空,不管胡兰成如何背信弃义,始乱终弃,她依然守住了心中的桐花万里路,纵然低到尘埃,也要怒放。因为生命经不起等待,既然遇上了,爱上了,就无怨无悔。也许世人的非议和后人的评说,与张爱玲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她的眼里只有胡兰成。纵然伤,纵然痛,纵然要飞落枝头,那也是必须的选择。
桐花,桐花万事万物一旦剥离了情感的因素,剩下的就只有干瘪的骨架,就像花陡然失却了水分。年岁岁花相似,每年,当我无意望见这一树一树桐花,心上就倏忽掠过一些鸥鸟的影子。那些情感的飞鸟呵,一遍遍打捞旧年的种子,唤醒春的每一根神经。
哦,桐花,桐花,谁是你的天涯?
满地桐花堆积,一首新鲜的春词,刚刚写就。
桐花,桐花文竹若风,对文字有天然的热爱。部分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刊发于《辽河》、《奔流》、《牡丹》《当代散文》、《思维与智慧》、《河南诗人》、《散文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