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
“哥,小莲出轨了,不要你了。”
代海喝多了,舌根子发硬,吐字不清。
我当时一愣。我也是有点儿多。心里一膈应,酒往上撞。
见我没响应,代海提高了声音:“小莲,和陈秃头好上了!”
象随手撂颗炸弹,炸得我脑门子嗡嗡作响。小莲,是我妻子。陈秃头,是公安局副局长,和代海、小莲同一个单位,因为头秃,人称陈秃头,其真实姓名陈建国却鲜有人提起。陈秃头五十多了,该退休的年龄了,小莲才二十三岁,一个花季少妇爱上一个秃了头的糟老头子,不可能。
我一下将喉咙里涌出的酒喷到他身上!我个矮,我跳起来,照脸给他一巴掌:“你胡扯!”
代海捂着脸,红着眼,看我如外星人:“你打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打我!”
“你狗日的胡吣啥,就是这样和哥开玩笑的吗?”
“我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那是啥?”
“那是啥?你还不明白,常小莲,那个贱女人,她不要脸!”
“贱女人”“不要脸”几个字口音特别重,刺得我太阳穴一涨一涨的疼。
“狗日的!”我跳上去又给他一拳,打了他一个趔趄。打得他也火起,梗着脖子咬着牙,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子,看着我:
“我说的是实话!绝对,实话!”
我更是气急,再次挥拳过去。但是被他抓住了,一拉,将我带趴在地下。我就势跪在那,双手抱头,腰弓如虾。伤心、屈辱,一时涌上心头,连哭加吐,昏天黑地稀里哗啦。
代海弯下腰,想要拉起我,被我一膀子顶开。我跳起来,跑回家去。
然后,抓住小莲,一顿狂揍。小莲也不还手,直到我打得累了,气喘吁吁住手了,才说:“不要听风就是雨,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鬼才信你的话呢。”
嘴里说不信,心下却信了,说着泄愤其实已经不恨的话,上床去睡了。
第二天,象啥也没发生,我照常上班。小莲也没说什么,也是啥都没有的样子,该干啥干啥。
但我心理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我知道代海懒惰、自私、贪婪,却不是乱嚼舌根子的人。有好几次,我暗中跟踪小莲,也没有发现有其它不轨的事情。我有点怀疑自己疑神疑鬼了。
这几天,代海也不再约我小酌,似乎和我断交了。
我也没去找他。
我知道我们缘分尽了,没哥们可做了。他没脸,我也别扭,这哥们,不做也罢了。
直到有一天,代海再次约我,再次撕烂我的脸皮,再次扔给我一颗炸弹,轰的一下炸响了,把我一颗脆弱的自尊心,炸得支离破碎。
接过几张照片,望着代海得意的脸,我的心下沉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照片上两个相拥的男女,那个恬脸而笑的女人,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正是小莲。脑袋一下缺氧,紧咬嘴唇半天没有动静。脸色铁青。浑身打摆子一样突突直抖。
代海害怕了,抱住我:“哥,哥,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我胆小,别吓我好吗?”
我一下如山洪暴发,推开他,冲出去,如入无人之境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顾一声声刺耳的刹车声,愤怒的喝骂声,有好几次差点儿和汽车撞上了!差点儿撞上助动车,撞上行人,撞上栏杆,撞上墙。这是在找死。对,我就是在找死。我不活了,活着还有啥意思?
我要抓住她,撕了她,吃了她,杀了她,剐了她,活埋了她!她不是人,她让我也变得不是人,活着还有啥意思,都他妈消失吧,消失吧!
我最终没有找到她。家里没有。她单位也没有。
后来,还是小莲发来微信:我去了省城了,女儿带走了,好好在家体验独身的快乐吧。之后,关机了,再也联系不上了。好啊,竟她妈给我玩失踪了!
我愤怒填胸,却无处发泄。
我踉踉跄跄栽向野外。
白云。蓝天。阳光灿烂。而我眼前一片黑暗。一团怒火阵阵翻腾,冲击着心扉,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走在无人的旷野上,风吹似刀,我狼一样哀嚎。我咬牙切齿。我捶胸顿足。我失魂落魄。我恨天恨地。恨老天爷咋不下雨,咋不打雷,让我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淋个痛快吧。否则,我胸中这口恶气,如何能跑得出来啊。
二
坐2路公共汽车到火车站,买了票,进了候车室。
我倒要看看,小莲到底在搞啥名堂。
候车的当儿,我把思绪重新捋了一遍,又与代海通了一会儿话。
代海很高兴。还能把他当做好哥们,在电话里听得出他很兴奋,要与我马上见面。我告诉他我有事,我要到省城里去一趟,回来再见。
代海说,哥们,我也要去,正好这几天休假,你在省城等着我。
挂了机,正自感叹代海这哥们讲义气,一摸兜,钱包不见了。车票和身份证都在钱包里哪。这下坏了,上不得车了。我那个急。没身份证,就是想再买一张车票,也难了。这狗日的黑心小偷哟!
在我焦急彷徨的当儿,一个“黄牛”过来兜售车票,可能看出我急着上车,票价三倍的要。高价就高价吧。我想,也只能这样了。用手机转了账,这时火车已进了站,我抓过车票冲上站台。
上了列车,找到座,我长舒一口气,总算没有事了。正自庆幸,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大鼻子外国人,高的瘦,矮的胖,中国话说得相当流利,如果不看大鼻子,和偶尔无意间迸出的英语,很难看出他们是外国人。
瘦高个拿着票过来了,让我离座。
我说:“你错了吧,你不在这个车厢里吧。”
“对呀,就是这个车厢,没错。你的错了。”
我拿出我的票,其他几个人也凑过来看,一看,笑了,说:“是在候车室买的吧?你这票是假的。”
“假的?”我一愣。
“不信,你去找列车员看看。”
我能去问列车员吗我?算了,我自认倒霉吧我!
我垂头丧气的站起来,让座。瘦子还算仗义,往里挤挤,让我坐了。
火车到达省城站,两人跟我拜拜,下了车,出站了。我没敢直接出站,等人都出完了,看检票站人员进去休息了,一溜烟跑着出去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是对舞文弄墨的骚客而言,与我,却是无心欣赏。我行色匆匆,急需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消除疲劳。
沿路找了几家旅店,都要身份证,我说我的身份证在火车站丢了。
“丢了再补办呀。最不济,开个证明啥的,你有吗?”
“没有。”
“抱歉,这就不好办了。”
一连几家,都是这样。直到华灯初上,我也没有找到住处。我就象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孤独的行走在省城繁华大街上,找不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夜深了,行人渐稀。在路灯下踽踽徘徊,往日那没有归宿的怅惘,弥漫在我寂寞孤苦的小小心间。
直到现在,我一点也没有小莲的消息,女儿也不见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说散就散了。
我欲哭无泪。
在一座石桥上,我住了脚,斜依栏杆,了望着静静的湖水。湖面,雾气蒸腾,托着一弯月儿,渐浮眼帘。湖岸边,花树成荫,曲径通幽。几对情人,在月下、花影里窃窃私语。俄尔走过来一二位散步的老人。春夏交替的夜晚咋暖还凉。我裹了裹大衣,踏上斜径,要就近找个凳子躺下,将就一晚。
蓦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妈妈妈妈,爸爸啥时候来省城呀?我可想他了。”
“快了,很快就来了。”
“妈妈妈妈,咱装修好的大房子里,有爸爸一间吗?”
“有,很大很大的一间呢。”
是女儿和小莲!我的心一下子往上揪起来,揪得生疼,“咚”的一声,跳到嗓子眼上堵住了,堵我难受至极。
背在紫玉兰树后,我几疑在梦中,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却是泪雾迷蒙了双眼,越擦,越是流得欢。
前方,女儿拉着小莲的手,蹦跳着在前面走,小莲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男人,嘴里一叠声叫:“慢点,慢点,别被摔倒了。”
“没事,咯咯,你撵不上我。”
女儿要跑,但是被小莲拽住了。女儿也随之站住,跟着拐向路边。路边,有一辆车。三人钻进了车里,开走了。
我撒腿就追,但哪里能跑得过四个轮子,小莲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了一个男人硬生生消失了。一股熊熊怒火,烧得我心里实在难受。
操!我狠狠踹向一棵大树,大树晃了晃,无恙,我的脚却崴了,受了伤,疼得我呲牙、咧嘴、直甩腿,单脚在原地蹦哒了好一会。操,要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抓住小莲,直接问她,看她咋有脸回话!还有我的女儿,她咋就那么天真呢?
但不管怎样,我知道了小莲就在这个城市里,女儿与我的距离,不远了。
一瘸一拐来到躺椅的地方,我裹紧大衣,躺下,却无论如何难以入眠。眼睛数着天上的星星,往事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和小莲认识,是一个偶然。
那年夏天,城市搞基建,小莲家拆迁。拆迁前要租房暂住,小莲的老母亲病着,因此租房困难。
那日,小莲正在找房,没找到,都怕老人有个万一,不敢出租给她。天阴的很,阴着阴着下雨了,风刮,雨斜。小莲担心老娘安全,匆忙回家。我没带雨伞,为了躲雨,急着往檐下窜。
迎面撞上了。撞了个满怀。我个矮,是我撞进了她的怀。隔着衣服,嘴巴啃上了软乎乎的肉块。
如被触了电,双方都有点手足无措,一时间,在雨天里大眼瞪大眼,都没有想挪开。
甜蜜的爱情就这么开始了。
经过我多方联系,跑前跑后,帮她租了房,搬了家。
那几天,接触多了,彼此那个都非常强烈了,在一个恰当的时分,干柴烈火,在一起了。之后,结了婚,我搬进了她家刚分的安置房。“三寸丁”娶个“七仙女”,又是“倒插门”,没有人看好。直到我们有了孩子,我和小莲照顾小的,赡养老人,夫唱妇随,一家人其乐融融。后来,小莲的母亲去世了。
老人去世了,我和小莲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起因是,我没工作了,小莲有工作了。
我没工作的原因,是被领导批评了,一气之下,甩手不干了。我认为单位离不开我,却不知,单位离了谁都照样转。就如驴拉磨,驴不在,还有牛呢,是啊,牛走的慢,但稳。我那时真是猪油蒙了心,自认为有能力,到哪儿都饿不死,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辞了职,下了岗,还挺高兴,觉得解放了,自由了,可以放飞自我了。
离开单位,才发现,我鸟屁不是,干啥啥不会,做啥啥不行。在家里,带孩子不行,做饭不行,就连洗衣服,也不能洗干净。出去找工作吧,因为一没特长二没技术,不好找。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又因为不熟悉本职,总出错,被辞了,还被贬得一无是处。我那个闹心。
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撞南墙不拐弯,直到撞破头皮了,撞疼了,才知道珍惜。这时后悔了,也晚了。
以前,小莲不爱打扮,穿着极随便,素面朝天。自从上班后,小莲注重打扮了。十女九爱美,本无可非议。小莲杨柳细腰,如今薄施粉黛,看上去娇媚多姿,平添了几分女人韵味。她的应酬也多了,一喝酒就醉眼迷离。这个时候,小莲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体香,如同粟栗,让每一个男人为之陶醉。
那天,他们单位几个人聚会。也是喝醉了,代海言语失措,摸了小莲,被小莲一个耳光打到脸上,代海酒往上撞,左脸被打,右脸又上。还欲以利刃断腕,求得一爱。幸亏旁边有人制止,不然,事情可就闹大了。我问小莲咋回事,小莲说最好离这人远点。问代海,代海装傻充愣:“有吗?没影的事。”我一笑了之,认为这不是坏事,有人不惜断腕追求小莲,说明小莲有魅力,我为此很是自豪了一阵子。不是么,有个漂亮让人羡慕的妻子,确实是扬眉吐气的好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小莲开始变了,变得只顾工作和应酬,不顾家了,甚至,常常夜不归宿。
每每回家,仿佛弥补般,小莲出奇的对我好,百依百顺,还想着法子改善我的生活,甚至,肢体上也是百般迎合。
我就没想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到代海把小莲与人私会的照片拿出来,交到我手上,我才如梦初醒,一切疑窦丛生的迹象刹那间明朗……
我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睡意朦胧中,女儿被人抱走了,“爸,爸,爸爸呀--”女儿摇着小手,在向我呼救。我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赶不上,渐行渐远……醒来,泪水打湿了衣衫,喉头格外堵得慌。
我决定找到女儿。小莲有外心了,可以不要,女儿却是我的心头肉,离不了。
既然能开着车到这里玩,说明离这儿不近,但也不会太远,“装修好的房子”应该是新建的小区,新建的楼盘,也就是说,在附近找到新建小区,也就能找到她们了。
这么想,我有点儿兴奋了,很快就能见到女儿了。
草草在街头用过点心,便甩开大步,向前走去。
三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一天的努力,总算找到了。小区叫怡馨苑,业主常小莲,已入住仙闲居38号。乖乖,一听这个名就挺吓人,仙闲居,闲云野鹤,神仙住的地方啊。
还别说,还真有点仙气儿,飞檐,走廊,森林,花园,别具匠心。行走其间,有山,有水,花香,鸟鸣,分不清楼在林里,还是林在楼中,真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清晨薄雾绕林,中午阳光明媚,光线充足,把个小区设计成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不能说不是鬼斧神工。也可想房价该是多么天价,能在这儿居住,该是多么有钱,或者,身份该是多么显贵。
我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今天是开了眼界了。
能买得起这么一套别墅,这该有多大的财力?显然,小莲没这个能力。她在没认识我之前平凡如草芥,跟了我后又是个平常小老百姓,如今虽说咸鱼大翻身,充其量,不过是借势而已,就这,也足以让我刮目相看了。
找到了地方,锁定了人,我反而不急了。
我开始包装自己。换了行头,蓄了胡,短平头,再戴了墨镜,包住了眼和半拉脸。墨镜是深茶色的,看不到里面,对我来说,包住了眼睛和脸,就等于壮了胆。还别说,人立马精神了许多,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点儿不错。此时的我,少了儒雅,多了戾气,加上增高鞋一穿,往日形象大改,就是小莲站我面前,怕也难以分辨。
临时起意,为了检验一下我的装扮,我到小区公园散步,在两人走到我跟前时,故意撞了小莲一膀子。“神经病呀。”小莲丢下一嗓子,走了。居然没有理会。也就是说,没发现是我。
我在小莲家的别墅旁租了套房子,准备作长期观察,我倒要看看,小莲玩的是哪一套!
让我没想到的是,代海居然来了,并且来得非常快,好像是连天加夜赶来的。我去车站接。代海一身便装,老远就一脸憨笑:“哥,我没骗你吧,我来了!谁叫我是倪也的狗,不,倪也的狗腿子呢!”
“谁是狗,谁是狗,谁是你爷的狗!”我也是难得的快活,蹦跳起来弹他脑壳。
“不是你爷,是倪也!我是倪也的狗!”代海赶紧解释。
“还说,还说!还说你是你爷的狗!”
代海捂了脑壳,躲闪着在前边跑,我在后面追。一高一矮在车站前嬉笑打闹,使得许多人引颈而笑:这年月怪了不是,儿子打老子!
之后的几天里,我在窗台上架了个望远镜,天天了望。小莲只要不拉上窗帘,她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楚。
第一次看见这玩意儿,代海觉得新奇,在一旁猴急得不得了:“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真让给他了,他反而一脸寡淡:“哥,这什么呀,什么也没有,看个毛啊。”就没了兴致,再不看了。宁愿难得清闲,做个甩手掌柜,每天只知道吃饭、睡觉、看电视。
每夜,代海都守着我。让他去里面的卧室,也不去,非要坐在客厅看电视,常常看着看着睡着了,睡得死沉,跺都跺不醒,打鼾,放屁,还磨牙。
还别说,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一个情况。每次,中年妇女接送完女儿,都会买很多菜。四个人的饭量,居然会那么大。
我在别墅前徘徊。一次又一次的想冲进去,把女儿拉出来,抱走,却一次又一次的退缩。我不能功亏一篑。我到了如今这地步,都是拜那女人所赐。我要抓住证据,一举将她打败,要回我的女儿。
每天,望着两人出双入对,我的心在受煎熬,恨得牙根子直痒痒,浑身战栗,直想冲过去,撕了她,吃了她,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啊!代海在一旁也是怒目圆睁,暴跳如雷:“哥,看我过去,揍死这对狗男女!”
但是被我制止了。也更不敢让他出去了,不但怕他惹祸,更重要的,别让小莲发现他。发现了他,就等于发现我。我还不能暴露。理智告诉我,我目前最需要的是证据,要抓住证据。
而证据又不是轻易能抓得到的。两人仅仅是出双入对。白天,两人一块儿出去,又一块儿回来,搞的什么名堂,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关心,怎样才能抓住两个狗男女苟且的证据。只是,到了夜晚,小莲和女儿红睿睡一间,保姆和男人各睡一间,互不打扰,各不侵犯。
奸夫淫妇不住一屋,这究竟闹的是哪一出?
四
像个特工一样,我紧密监视着对面别墅的动静。还别说,这一监视,还真发现了蛛丝马迹。
已经是深夜了。路灯象夜的眼,在一眨不眨的紧盯路面,和路面斗法。此刻,我在紧紧盯着对面。
对面,别墅里,静悄悄寂然无声,也无人走动。灯灭了。灯又亮了。女儿红睿醒了,起夜。边揉惺忪睡眼,边走。睡眼朦胧中,一膀子撞翻了花树,花树倒了,砸烂了鱼缸,鱼缸里的水哗哗流了一地。一时间,整个别墅里“砰啪”,“哎呀”,“哗哗”,一阵乱响。惊醒了小莲。跑过来男人。中年妇女则一个劲地说:“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
女儿红睿哭了,鱼缸的碎片扎了脚,流血了,女儿晕血,一见血,晕倒了。
我那个急。几步窜出屋去,却是刚到电梯就停住了脚,刚要按电梯按钮的手也随之打住。我不能去,不能前功尽弃啊。我抱住头,蹲下。连女儿都保护不了,我他妈还是人嘛!
等再次回到窗前,别墅里的人已经出来了,钻进停在路边的白色迈凯轮里,一溜烟儿跑出小区。
钻进车里的竟然只有小莲和那个瘦高条男人。女儿和中年妇人没出来。有病人不送去医院,两个大人反而连夜跑出去,还连女儿也不顾了,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要躲出去行那淫荡之事?好哇,狗日的奸夫淫妇,我看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由于愤怒,我激动得浑身颤抖,迅速下楼,发动租来的破吉普。代海也撵下楼来,在下一个台阶时一脚落空了,趴倒了,一只手胡乱扬着叫我:“哥!哥!带上我!”我哪里顾得上他,一踩油门,破吉普一头窜了出去,紧紧咬住迈凯轮。
也许是第一次跟踪,我没有经验,跟得太紧,好像被发觉了。有好几次,迈凯轮都是突然开到路边,突然停下,或者突然调转车头,奔向另外一个路口。
这显然是在试探。
我愤怒得脸色乌青,没有注意这点,只顾追赶。
迈凯轮突然加速。左转。
我急忙左摇方向盘,猛踩油门,穷追不舍。狗逼的奸夫淫妇,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你上天,我就上天,你入地,我陪你入地,追到牛屄窟窿里我也不放过你,我倒要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我咬着牙,发着狠,车子一个颠簸,咬烂了腮帮子,一股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大脑,好个狗男女,来吧,爷给你来点儿更刺激的吧。
我脑门一热,失去了理智,被追的人既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还存啥善心,冲上去,撞上去,撞死两个奸夫淫妇,撞死他们个狗娘养的!
我将油门一踩到底,马达剧烈轰鸣,吉普车抖动着猛烈向前冲去。吉普车快,却快不过迈凯轮,迈凯轮4.0升双涡轮增压McLaren V8发动机,性能太过厉害,从0-100公里加速不到三秒钟,时速达到200公里/小时则仅为6.7秒,轻而易举的躲开我,超越我,在前边优哉游哉了一阵。然后,打了一个弯,在快要到达十字路口的一刹那,加速!疾驰而去。
糟糕,十字路口绿灯转红灯!我也是追红了眼,车开得得太猛,刹车不及,偏在这时,横向一辆桑塔纳也在抢道,一下从我车前冲过,前面过去了,车尾在劫难逃,“咣”的一声,撞上了,使得桑塔纳滴溜溜围着我的车子转了一圈,最后斜刺刺开到了一旁的路边。
桑塔纳司机大难不死,火往上撞,打开车门骂咧咧跑过来。我一看,乖乖隆嘀咚,那象小山一样的块头,走起路来“咚咚”作响。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灵机一动,趴在方向盘上装死。也幸亏头被磕破了,血流了一脸。大块头过来一看,出人命了,“娘哎”一声,拔腿就跑,车也不要了。
我大难不死,也是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停留,开车回家了。至于以后交警传唤,以后再说吧。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回到家,看我满脸是血,代海吓坏了,拉着我问这问那,说话也有点儿磕巴:
“哥,哥,你怎么了呀,你没事吧?你渴了吧?你饿了吧?”围着我乱转。
我被转得有点儿晕,不耐烦了,我说:“烦不烦,能不能让我安静点。”
见我发脾气了,代海有点儿怕,嗫嚅着,一个人躲到一边,远远看着,想帮忙,又不敢。直到我自个儿清洗好了,才躲到一边的屋子里去睡了。也不知想的啥,没一会儿,又出来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知道自己鲁莽了。
直到后来静下心来,我才蓦地想到,女儿晕血,放到床上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们此时外出,眼瞧着手上拎只箱子,明显是要去进行什么交易,只是我当时脑子热,想的邪,一阵蛮干给搅黄了。
那么,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要做什么交易?一连串的问号,搅得我头疼欲裂。看了一眼代海,他此刻躺在沙发里,已经睡熟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哈喇子在嘴角挂了长长一溜子。电视还在开着,里面的一个小娘们在拽一个男人的胡子。
我走到窗前,把着望远镜仔细搜寻对面的别墅情况,心中忿恨难平: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小莲,你这是在找死的节奏啊。
现在五点多了,小区里,鸟鸣,狗吠,爱早起的人们开始散步了。而对面别墅里,依然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儿动静,甚至连窗帘,也没有拉开。也许,此刻,小莲还在呼呼睡觉,还有就是,也许昨夜我的一番举动,把他们吓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对,往日里,这窗帘早就拉开了呀。况且,今儿个不是星期天不应该睡懒觉。我顿感不妙,再去找那车,白色的迈凯轮已不见了踪影。
狗日的,给我玩了个金蝉脱壳,早就跑了呀。
我急忙冲下楼去。
刚出楼梯口,麦凯轮回来了,中年妇女下车,手拎着一篮子鸡蛋,两把青菜。
原来是中年妇女开车去买菜了。我长舒一口气,转身,上楼。
再次趴回窗前,了望着对面,一整天,都没有小莲的踪影,难道小莲不在?或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也在窥探?
我看得累了,索性不再张望,坐回到单人沙发上。坐着坐着犯困了。我一条腿斜跨在茶几上,脖子歪挤在沙发角落,似睡非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睡熟了,身子不得劲了,不知怎地腚一滑,落地了。“咚”的一下,屁股摔得生疼,疼醒了。我抹了一把嘴角挂着的哈拉子,一扭头,就这么一扭头,瞬间,我的眼睛瞪大了。
对面,别墅里,一盏灯,蓦地亮了!出现了人影。我这一睡就是一天,莫非是小莲,夜晚回家了!我立时睡意全无,跑到窗前,拿起望眼镜,但是窗帘随即被拉上了。我急了,但急也没用,有窗帘隔着,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里面有人,象皮影一样在屋子里晃动。这些人在干什么?看不清。
我跑下楼去。
五
我在别墅外转悠。我要进去看个究竟。别墅有外墙,是木桩那种,这当然拦不住我,问题是进了院,怎样才能上去。我仰着脑壳,望二楼那微弱的灯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升起:爬墙。别误会,我不是壁虎,我没壁虎那能力,我是说,顺着墙上外挂的水管子往上爬。
说干就干,我越过木栅栏,抱住管子往上爬,管子滑,好在隔一段有一个固定管子的铁圈圈,脚蹬在上面,勉强能上去。
就这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到了二楼的窗台。所谓窗台,就是一圈有铁栅栏的那种,我也不知道是放空调外挂还是干啥用的,总之我是站在了上面,上面并没有空调外挂。也许还没有来得及装空调吧。哦,扯远了,且不去管它。
窗户有玻璃,玻璃是钢化的那种。可能里面反锁上了,打不开,好在能听到声音。但声音是在另一间屋子,况且玻璃隔音,听不太清,耳朵贴紧了玻璃的缝隙,依稀能听到呜哩哇啦的争吵声。
我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心痒难耐,却一时又无可奈何。
直到两人进了这个房间,他们乌里哇啦的说话才听得清楚一点。是两个外国人。好在我几年大学没白上,从他们大致的争吵中听出,原来他们是国外敌对渗透势力,要炸毁什么10G基站,破坏我国的科学发展。而这座10G基站,比目前的顶尖科技天眼要厉害得多,它融汇了通讯航天两大精华,一旦成功,将会领先世界二十年,任何国家的任何地方都将会一览无余,不存在任何秘密。但是目前还在科研阶段,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个地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在外围加强戒备。不料还是被国外敌对渗透势力知道了。可是,没有内应,他们进不去,而能领他们进去的那个人,陈秃头,却在前天,因涉嫌犯罪被移送司法机关。线索举报人,就是小莲。原来这陈秃头是国外敌对势力的内线。这样看来,小莲就是为了打进国外敌对渗透势力内部,与陈秃头虚与周旋?我有点儿晕,又为事情的真相大白而释然。心底里油然泛起丝丝甜意。
“直娘贼,干脆,弄死了算逑!”一声刺耳的中文陡然传来,让一时走神的我打了个冷战。原来那人一把拉开了一扇窗户,探出头来。
黑暗中,我一惊,想跑。却一时又下不去了。我恐高,刚才一急上来了,现在却怎么也不敢下去了。可不下去又不行,如果被发现,我将会被那人一把抓进去,以我的个头对他的个头,肯定没我的半点儿好。跑,赶快跑,越快越好。
趁他没看清,我翻过窗台的铁栅栏,抱住水管子。万不敢往下看啊!心里告诫着,可还是不由自主往下一看,这么一看不当紧,脑袋却“翁”的一声,涨大了。下面漆黑一片,就象一个无底洞,要将我活活吞噬。手发麻,脚发软,不听使唤。
哪里还能抓得住管子!身子一仰,掉下去了。我眼睛一闭,心里一凉:“完了。”
就感觉时间瞬间被凝固了。
身子重重落了下去。不知为什么,却是屁股先着的地。屁股下是花草,地很软,砸了个坑。即使这样,我还是疼的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好大会儿没能动弹。
再看楼上,灯灭了。一个男人跑下来。我猜想那个男人会跑下来。脑袋刚有思维的第一瞬间,就想到了。肯定的,这么大的动静,不跑下来才怪。我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越过木栅栏围墙,趴在不远处草丛里。果然,那男人跑下来了,先到窗下,后又在四处搜寻了一番。大概怕惊动物业的保安,院灯没开,只用手电筒四下里乱照,照了一会儿,没发现啥情况,就又上楼去了。
显然,他没有发现我。但没发现不等于没猜到。那么大个坑,花丛倒了一大片,心里没想法那是不可能。
楼上再没有开灯。但不开灯不等于没事。这男人一定警觉了。狗急跳墙,对,狗急了尚且跳墙,那么人呢,人一旦急了眼,啥事都能做出来。
刚才,这男人说什么来着:“弄死了算逑!”弄死谁?他说这话时,显然没有发现我,不是我。那么,这句话对谁,对小莲?对那男人?还是对我女儿?我胡乱的猜想,心里不由焦急起来,小莲她们到底在没在楼上?这男人如果要对小莲动手,我女儿也不会例外!
我冷汗涔涔,要报警,可一摸兜,手机没了。想回去叫代海,又一想代海去了也是白给,还不如我先悄然探看一番,然后回头再说。
情急之下,我顾不得身上疼痛,马上翻过木栅栏,进院。楼门没锁。大概这男人回去得急,忘锁了。
看来,这套别墅已经改造,一楼,前面是客厅,后面是仓库。仓库门关着,我试图看清仓库里面的东西,可黑乎乎一片,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也看不见。我摸上楼去。二楼也已改造,前面住人,可做掩护,又可做瞭望哨,后面则成了一个大厂房。厂房里凌乱不堪。没人。大概秃头事发,人都散了。屋角边堆着麻黄草,大家在百度里可以搜到,它是一种生长在戈壁滩上特有植物,只有细细的茎秆,没有叶片。它的地下根可深达七米,牢牢的固住泥土,只要一次充足的补水,它们可以在零降雨的情况下生存六个月。另外,从麻黄草的茎秆里可以提炼出一种化学物质——麻黄碱,它就是制造头号毒品——冰毒所必需的原料。我几年大学不是白念的,这些我当然知道,那么,他们这就是在制造冰毒了?好啊,如此最繁华的地段,豪华的小区,在做如此违法勾当,这是灯下黑啊!
我掏出手机,将里面的状况一一拍了下来。将手机放进兜里,又找了个塑料袋将冰毒的半制品装了一部分。装好,赶紧开溜。
此刻,楼上,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静悄悄的,寂然无声。我提着步子,蹑手蹑脚,两个耳朵支棱着,大脑提到百分之二百的警觉。我不敢大意,怕稍有不慎,将会前功尽弃。
但很不幸,还是被发现了。
灯猛地亮了。使得我刚迈进客厅转向楼梯口的脚,一个前,一个后,一下定格在那里。好在我大墨镜扣在脸上,没让人看出我心中的惊涛骇浪。
此人竟是我在列车上遇见的瘦子!他的脚下,躺着被捆了的中年妇女,嘴里塞了一团白布。
我故作镇静。在危险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此人高约一米八五,但体瘦,瘦弱杨柳。我则有增高鞋加持,虽低他许多,但腰粗,只要我不先动手,谅他在没摸清我的路数之前,不会贸然动手。
果然,这男人不动,一手持刀,一手虚扬,丁字步站立,神情戒备。那架势,在我看来似乎是个练家子。
只是,眼神有点儿虚。似毒瘾上来了,满脑子都是冰,想着嘴巴里含着吸管咕噜咕噜的声音,想着壶里浓浓的烟雾,想着嘴里喷出大量的浓烟。光想着这些如影随行般给他带来的快感,哪里还有心思对付我。或者,他也在害怕,也许我的大墨镜象个大黑洞,让他摸不清来路,不敢妄动。当然,这是故意迷惑我也说不定。
但他哪里知道,我更害怕,怕他万一冲上来,我这个纸糊的老虎,今天就会囫囵个儿撂倒在这儿。
我不动,他自不动。我不语,他也不语。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象两只斗架的公鸡,瞪上了。
却不料背后一声大吼,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的一刹那,头一懵,偷袭的人一棒砸中了我的后脑勺。
我晃了几晃,再晃了几晃,头晕,目眩,脚下不稳,增高鞋也被甩掉了,光着脚,“噔噔噔”,一头栽向一楼!但听耳旁“咣当”一声响,头撞上扶手了,身子一歪,便失去了知觉。这是身子矮的好处,身子高了,那1.10米护栏将会形同虚设,便要一头栽下楼去,早就脑袋开花死翘翘了。可见矮有矮的好处嘛,个矮还救了我一条命呐。这是我后来最为庆幸的事。闲话少叙。
我是被一桶凉水兜头浇醒的。醒来后,后脑勺的伤口被水浸得生疼,不由轻轻呻吟了一声。这才看清眼前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瘦,正是和我对峙的那个人。矮的胖,和我一样,都是矮胖子。竟是我列车上遇见的两个人。
此时,我手与脚被绑于后背,挣开不得。
“好小子,抄爷的后路来了,说,你是干啥的?”矮胖子持了个擀面杖,擀面杖上有血,看来,我就是被这擀面杖给敲的。胖子中国话相当流利,如果不仔细听,听不出舌头有半点儿打卷。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实话实说:“我是倪也,我是常小莲的男人。”
“什么?”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倪也。”
“好小子,到了这份上还来充爷!”
胖子勃然大怒,用棍敲打自己的手面,恶狠狠走了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马上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是来偷东西的。”
“呵呵,好小子,编,编,你就编吧!”
胖子走到我的近处,一棒打来。被我就地一滚,躲开了。但躲开了第一棍,第二棒却结结实实打在了臀上。我那个疼啊。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喊:“干嘛打人啊!”
“喊!再喊我打死你!”
“不喊,不喊。有话好说。”
“好,我问你,刚才爬窗户的是你小子吗?”
“是。”
“没看见有人吗?”
“看见了。”
“看见了你还敢来偷东西!”
“不,不敢,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
我的头一痛,一股热热的血流涌出来,再次晕了过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感觉身子忽忽悠悠在动,腾云驾雾一般。
稍微清醒一点,发觉被塞进了车子后备厢,手与脚仍被倒捆着,肚子朝下。车行在柏油路上还好些,但是一下土路或遇上磕绊,我的头脸便会不停与铁板亲密接触碰撞,碰撞得血流满面。我试图翻过身子,想仰面朝上,无奈,总难实现,只好侧着身子,倚着车帮。这样稍好点。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杀人灭口么?应该不会,我没有对他们形成威胁,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哦,对了,毁尸灭迹,可能是见我死了,要拉到野地里埋了。不行,无论如何,我得想法逃出去。
凭感觉,车子拐了好几个弯,似乎快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森林?荒野洼子?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算了,不去想了,逃命要紧。可是,在这个有限的时间里,两只手想要解开绳套,似乎不太可能。四下里又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继续解绳。我心情紧张,不断安慰自己:“不紧张,不紧张,我不能紧张。”可越是这样越紧张,越紧张手越抖。我那个急呀。直急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解开。
“吱--”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了。使得我身子一下从这面,撞到另一边,脚一蹬,竟开了一道绳。有救了。我一下欣喜若狂。
正在这时,后备厢被打开了,我眼前一亮,心也随之冰凉。瘦高个探过头,摸了摸我的身子:“哎,这小子好像没死。”“管他嘞,扔了再说。”矮胖子就拉住绳子往外拖。拖到地上。在我身子骨猛一疼的当儿,透过夜色,看到眼前有一条河,我们在桥上。
此刻,矮胖子抱头,瘦子抱脚,抬起来,要往下扔。我还不想死啊。我挣扎,却徒劳无功。我想喊叫,嘴里塞着布,叫不出,呜呜哇哇。我满脸惊恐,感觉就如待宰的羔羊,无助的看着刀割断了脖子,在胸膛“刺啦啦”划过,划破内脏,却再也无力阻挡,难以反抗。
但两人哪里能顾及我的这些感受,抬起来,往后一悠,再往前一扔,高过桥栏杆,扔下河去。
我脑子刹那间缺氧。但是,绳子却在我本能的剧烈挣动中开了,散了,我随之就象一个高空落下的重物,“嘭”地一声落进水里了。好在,我会几下“狗刨”,浮出水面,一把划拉掉脸上的河水,往岸边“刨”去。
桥上,两人借着月光,一看“失手”了,人游向岸边了,慌忙钻进车里,往岸边猛开。
看他们去了岸边,我哪里还敢再去,转过身去,游向河心,朝对岸飞奔。
殊不料,我快,他们更快,车到河对岸,下车,抱膀,死神一样望着我。而此刻,我已是筋疲力尽。上去就是送死,不上去离死也不远。我急得直呼“救命”,可在偌大的夜空中如一滴水落进海里,起不到半点效应。况且每叫一声,我都会丧失一分力气,此刻对于筋疲力尽的我来说,尤其珍贵。万般无奈之下,又往河心奔去。
我划得很慢,腿象铅一般沉重,抬不动,还得必须抬,因为只要一停,我就会葬身河里。而除了“狗刨”,其他我什么都不会。
但我还是试着仰泳,也许本能是人的天性,虽然喝了几口水,最终还是掌握了平衡。这下,恐慌没了,心里好受了,我只需就这么躺在水面上,待到天明了,就会有人了,万事大吉了。因为我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到这不是大河,这是湖,人工湖,不大,也就千把顷模样。到了天明,散步的,游玩的,就会络绎不绝。
生命有了安全保障,我还怕你个球。在水里悠哉游哉的躺着,我那个得意,毫无由来的想笑,心说:“下来呀,下来呀,狗日的有种你下来呀。”甚至冲他们吐舌,拧眉,画眼圈儿。这他们当然看不到,我就是高兴,就这么胡乱的做了。
总浮在水面不沉,透过月光,岸边的两人看得不明就里。两人也许是商量了一会儿,或是争吵了一会儿,总之,瘦子下水了,朝我这边游过来了。
我一惊,一下翻了身,沉入湖底,连着喝了几口水,才挣扎着浮上水面。这时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跑吧。我充分发挥“狗刨”的巨大潜力,猛跑,当然是越快越好,越快,他们越是抓不到。
为了活命,我也拼了。
但任我怎样“刨”,两条腿短的缺陷还是出来了,与高个儿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在一个层次。我快,他更快,一个下潜就是几米,再一个下潜,又是几米,眼看着离我就剩十几米的距离,快被抓到了。这下,我可真怕了,急了。
狗急跳墙,我急了也是啥歪点子都想得出,我朝水草多的地方划去。当然是有选择性的往浅水草里去。
我腿短,游的慢,但到了有水草的地方就凸显出优势了,水草缠的少,一抖搂就掉了,缠不住。而高个儿却惨了,腿长,在一把就要抓住我而没抓住的当儿,被水草缠住了,拔都拔不出,越拔越缠,吓得嗷嗷直叫。好不容易脱身了,再也不敢游过来了,眼睁睁看着我慢慢消失,慢慢游向岸边。
岸边,是森林公园,公园里黑黢黢一片。
钻进了林子,我的心也随之放进了肚子。
六
那时只顾着逃命,在水里脱了个精光也没感觉到冷,这时上了岸,却被冻得浑身直打颤。加之有伤,浑身又冷又疼。
我担心这样会被冻病了,又蹦,又跳,围着一棵大树猛跑。跑了一会儿,身上水干了,不那么冷了,又觉得这样不是个法,总不能在森林里待上一辈子吧,我还有事,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可是,就这样赤身裸体的走出去,如何见人?
我必须在天亮之前,搞到一套衣服,将我看到的一切真相,报告给政府。
我用树枝围了羞处,向森林外走去。可是走着走着,迷路了。森林莽莽,山路弯弯,这么多的小路,岔路,林林总总,来来回回,迷宫一样,使得我越走越远,走进了森林,走向了大山深处。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森林一片幽暗。山岚一层一层悠缓着飘来,轻笼林间。
一生中第一次独处森林,我有点儿冷。阴森森那种。我本来就胆小,没走过夜路,更没来过森林。森林里静悄悄。应该有虫儿在叫,可是,此时,竟然寂静无声,离奇得瘆人。整个森林,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在“扑嗒,扑嗒”,一下一下响着。隐约间,似乎有个什么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我头皮发紧,发麻,头发支支棱棱一根根竖起。用手抹拉一下头发,却愈发的害怕。往后看看,也没有看到什么。越是无影,越让我心惊。
我有点儿抓狂。
我疯跑起来,可是越跑越是觉得后面有个什么,如影随形。鬼啊!我突然感觉那鬼要伸出无形的大手,要将我抓住,生吞活剥。使得我这个二十七岁的大人,一时象个娃娃,被自己的想象吓尿了,只差咧开大嘴,哭鼻子了。
正跑着,前面有灯光亮了,那是车灯的柱光。有亮光就有人,我那个欣喜,就象濒死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简直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蓦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是一种被堵住了嘴发出的“呜呜”尖叫。
我立马停住了脚步,躲于树后,一慌,脑门差点儿撞在树干上。我趴在草丛里。
小莲的声音!小莲,怎么啦?透过草丛和树枝的空隙,我看到小莲披头散发被绑着。小莲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人,瘦的高,胖的矮,正是将我丢到河里的那两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太巧合了,巧合得象看电影一样。
我怒火冲天,想冲过去。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凭我这个五短身材,上去了也是白给,一脚就能被踢飞了。
怎么办?我紧急思考着。如果有手机,我会毫不犹豫与公安联系,可惜,此刻,我什么也没有,连件应手的家什也没有。
一个大汉从车里下来,背对着我,走向小莲,得意地桀桀怪笑,动手动脚。声音很熟,竟是代海!
我顿时目眦欲裂。朋友妻,不可欺,没想到狗日的代海狼心狗肺,不但是外国特务的帮凶,还是个想占有小莲的色狼,我真是瞎了眼了。代海以前的对我好,原来都是为了接近小莲的假象。
我两手撑地,一脚在后面蹬在树根部,就象运动员临跑前冲刺一样,就要冲上前去,与代海拼了。
正在这时,代海大叫一声,原来被小莲一脚踹在裆里,疼得他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那一胖一瘦一左一右按住了小莲,塞进了车厢。这时代海才爬了起来,在一胖一瘦的催促下上了车,车子开动了。
车是越野车,但山路窄,又弯,树林里开不快。我在后面紧紧追赶。
很快,来到一座塔前。看来,这就是他们要炸毁的铁塔了。
二人将小莲押下车,固定在塔下的铁腿上,要去车里取出炸药,企图引爆炸药,制造仇杀迹象。
在瘦子去开车门、胖子低头去抱炸药的当儿,我冲过去,一拳砸向瘦子头部。瘦子猝不及防,撞倒了胖子,两个脑袋都磕在车上,再被我乘势一推,两个人叠压在了一起。
趁这个当儿,我赶紧去解小莲的绳子。解了一半扭回头,见二人还没有爬起来。瘦子在上,胖子在下,两人象个屎壳郎一样,仰面朝天胡乱动弹。瘦子一只胳膊被车门夹住了,好象断了,在胖子身上疼得直呲牙。胖子胖,怕压,被压得张大了嘴巴,不,是嘴巴歪向一边,顶住车门了。形成瘦子压着胖子往外拉胳膊拉不动,胖子被压得嘴巴顶住车门想动动不了。
一时间,两人竟相互卡住了。
这个时候,驾驶室里的代海,正在处理受伤的裆部,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懵,弓腰刚钻出车里的头,在猛然出来时,头碰住车门的顶部了,也许碰得狠,有点儿晕,意识出现障碍了,一时定住,象看耍猴一样看我们,没动。
天赐良机!就在这一瞬间,我扭过身去,一拳击中瘦子的太阳穴,瘦子头一歪,软塌塌倒了。我抓住瘦子的头撞向胖子,胖子登时晕了。
我面对代海。一对一。
这时,代也醒悟了过来。他们被袭击了,而袭击他们的,竟是他们最不屑的“三寸丁”。看来,他们也有走眼的时候,阴沟里翻船,轮到他们了。
代海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的对着我。
我对这小子恨极。要将我害死,欺辱我妻,伙同外国人危害中国,真不是他妈玩意!
我也是急了眼了。
人一旦拼命,便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代海还在愣怔的当儿,我“噌”地跃上车顶,一脚踢向代海脑门。代海往后一闪,躲过了一腿,却没防是个连环腿,前脚过去,后脚又到,一下踢在他的脸上。疼得代海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往后“噔噔噔”倒退几步,被凸起来的树根一绊,顿时跌了个仰八叉。
但我哪里容他站起,紧跟着跑上前去,一脚踏在他的胸腔,反而被他趁机抱住脚,一个摔趴,将我摔了个仰面朝天头昏眼花,动了几次都没有起来。
趁此机会,代海点燃炸药,跑了,也不顾同伴了。独自一个人向他的外国主子领赏去了。
炸药引信在兹兹作响。
我动弹不得,只有瞪大眼珠子徒劳的看着引信不停的燃烧,一点一点往前燃,眼看就要燃到终点。此刻,我纵然有一万个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我眼睛一闭,随它去吧。
千钧一发之际,小莲挣脱绳索,抱起炸药扔向远处,随后扑向我!
一扔,一扑,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炸药轰然爆响。一股巨大的气浪将沙石掀了老高,接着落在了地上。小莲压在我身上的身子一软,滚在一旁。几块飞石砸中了她的背部、头部,血流如注。
“小莲!”
我急忙挣脱双臂上的绳索,抱起她,撕烂她的衣服缠住她的头部。可鲜血依然外涌。我惊慌失措。此刻,小莲已经吐不出半个字眼,她只有用眼神示意我,不用了,她时间不多了,她有好多话,要对我说。她却说不出半句话,从嘴里吐出的,是无尽的血沫子。
我紧紧的抱着她。我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哽咽难抑。抱紧些,抱紧些,再抱紧些。小莲却脖子一软,头垂向了一边。
“小莲--”我惊骇的张大了嘴巴,五脏六腑在翻腾,在悲鸣。
不知何时,我身旁站满了警察。他们身后,代海垂头丧气的被铐着。太阳出来了,铁塔在霞光笼罩下,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