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还债
【九洲芳文】精英培训二期
欧阳锋在路边大喊大叫，他预知到再过60秒，一辆大货车将冲向一辆黄色的校车。
他扔下他的保时捷跑车，跑到路中间，拼命向人们挥手大喊，“不要过去，不要过去………”，可是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人看得见他这个人。
随着嘣的一声，在他的身后，十字路口的中央，一辆校车被撞翻，车身与水泥地的摩擦声，尖锐刺耳，喇叭声、哭喊声、车辆碰撞声，乱成一团……
欧阳锋痛苦地闭上眼睛，心如刀割，他又一次失败了！没有人听得见他的预警声，他说的关于车祸灾难的话，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包括警察，人们要么看不见他，要么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欧阳锋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是有身份有社会地位的人。虽然还不是人人都认识他，但是他在人前还从来没有失态过，不过，那是在他能预见交通事故以前。
“全体员工，今天晚上七点半下班！”
“为什么啊？我还要接孩子呢？”
“我再加班，我女朋友就要跟我分手了！”
“这是欧阳总裁的命令！”
“为什么啊？工作都完成了……”
“不用知道为什么！安心工作，食堂有免费的晚餐！”
欧阳锋站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户前，从36层楼的玻璃朝下望，彩虹路上形如甲壳虫的汽车奔跑不息，人们不停地赶路，奔赴一个又一个目的地。
欧阳锋心乱如麻，举世皆浊独其清！
他不知昨天晚上的梦，会不会再次在现实世界上演，他能做的是先保护身边的人。他不能跟身边的人说他的梦境，也不能说上周五人民路上的特大车祸曾在他的梦里预演过。他只能用他的总裁身份命令公司的人加班，避开极有可能的灾难，他不能说出为什么，别人会认为他是一个疯子！
傍晚六点零六分，彩虹路准时开来一辆大货车，在绿灯转红灯的时候，大货车猛地加速冲向斜对面的红色小轿车。
刹车声、喇叭声，还有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清晰地传到36层楼上的欧阳锋的耳朵里。他痛苦地把头埋在桌子上，浑身颤抖，他清楚地知道，这场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去阻拦，任凭灾难的降临，让无数无辜的人经受苦难。
欧阳锋的梦再次被应验，令他慌恐不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要怎样做才能摆脱梦魇？他很害怕，晚上不敢睡觉，神经越来越衰弱。
公司的员工也在暗地里议论纷纷，总裁为什么在彩虹路出车祸的那天命令大家加班，他是因为事先知道会发生车祸吗？没有人会感激总裁让自己逃过一劫，有人怀疑车祸与总裁有关。
欧阳锋的行径越来越怪诞，白天不在公司，晚上一个人加班，开会的时候经常走神，往日的杀伐果断不复存在，董事们开始私下商议更换总裁的提议。
欧阳锋的母亲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平时从不干涉儿子的事情。她从欧阳锋的秘书那里得知儿子的情况后，敏锐的她沉思良久，然后拔打了一个国际长途电话。
当天下午，她下山去欧阳锋的别墅看望儿子！
此时的欧阳锋正一个人在梦里痛哭，他梦见自己母亲开着车，马上就要被一辆亡命歹徒开的破捷达车撞上，会撞坏油箱，破捷达车会爆炸，母亲会被殃及，眼看着母亲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叮咚～叮咚～”
楼下的门铃声把欧阳锋从梦魇里中拉了出来，他一身大汗，惊魂未定，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听到了楼下管家跟母亲的说话声，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欧阳母亲看到儿子狼狈的样子，一下子怔住了，管家赶紧拿了一件大衣给欧阳锋披上，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欧阳母亲担心地问道。
欧阳锋一五一十详细告之，欧阳母亲沉默了，知子莫若母，她相信儿子说的一切，她知道儿子正在承受巨大的精神摧残，可是怎么做才能控制梦呢？曾经叱咤商海的她也一筹莫展。
“一个月以来，本市交通事故呈直线上升趋势，傅市长今日专门到达交通指挥中心指导工作……”
楼下电视机的新闻播报，让欧阳锋的神经再次紧崩，为什么他做的梦，会投射到现实世界？他也不想做梦，他控制不了啊，那些在交通事故里死去的人，跟他无怨无仇，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天啊，他要疯了！
“锋儿，你妹妹过两天就回来了，公司的事，让她帮你盯着。你随我上山，去拜见开慧大师！”欧阳母亲温和地说道。
欧阳锋神情恍惚，自父亲突然暴病离世，母亲就归隐山林，在一座寺庙旁边居住，每天去寺庙诵经布施。
两天后，欧阳锋随母亲上山。
下车后，又步行了一个小时，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后面，有一座简洁的小木屋，那是开慧大师日常修行的地方。
在母亲的引见下，欧阳锋参拜了大师。
开慧大师慈眉善目，和蔼亲切。她认真听完了欧阳锋的详叙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慈悲，我佛保佑。解铃还须系铃人，梦中事，梦中了！”
欧阳锋静待大师解惑。
“今晚亥时，请施主与家母一同到观音殿的偏殿！”
是夜，欧阳锋净手净身净衣后，随母亲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开慧大师正在闭目诵经，欧阳锋和母亲在佛像前的拜垫上盘膝而坐。
香烟缭绕，经文声声。佛乐阵阵，清风习习。欧阳锋的身心开始放松，呼吸慢慢平缓，整个人遁入虚无。
欧阳母亲紧张地盯着儿子，只见他时而茫然，时而肃静，时而两行清泪，时而一脸欢欣。她不知道儿子怎么了，看到开慧大师一直不停地念经，她只能继续默守着儿子。
天快要破晓的时候，开慧大师也入定了。万赖俱静中，欧阳母亲一身疲惫地望向殿外的拂晓晨曦，等待着日出东方。
当晨鼓响起，佛乐绕梁的时候，欧阳锋睁开了双眼，这一觉似乎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神清气爽地站起来，深深地向开慧大师躹了一躬，然后扶起母亲，走出了偏殿。
欧阳母亲疑惑的眼光一直落在儿子身上，几次想开口，都在欧阳锋的眼神暗示中收住了声。
一路无话，进了母亲的房屋，欧阳锋请母亲坐下，然后就跪拜了下去。母亲一惊，正要起身，只听欧阳锋说道，“妈妈，我要娶一个女孩子为妻，请妈妈答应，无论那个女孩是美是丑，是贫是富，是健康还是疾病，都不要阻拦！”
欧阳母亲更是吃惊不小，“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以前是，现在不能是。我等来了我必须娶的女孩了！”
“她是谁？与你的梦有关？”欧阳母亲不解地问道。
“与梦有关。不能再透露了，天机不可泄露！”
欧阳母亲不再追问，只要儿子不再被梦魇所困，她什么都答应。
“妈妈，你还记得我读初中时，学校旁边的那家文具店吗？店老板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
欧阳母亲努力地回忆着，她突然一惊，“那个又瘦又小的瘸子？”
“是的，我要去找她！”欧阳锋说完，静默不再语。
欧阳总裁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结婚请帖。这不是最劲爆的消息，最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是，与他结婚的新娘竟然是一个瘸子！
新娘子长得美则美矣，身若弱柳，纤细娇小。坐在轮椅里，巧目笑兮，优雅大方，不可轻视。
婚礼的豪华奢靡自是不必说，宾客的猎奇心也得到了满足，酒足饭饱之后，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新房里，欧阳锋坐在新娘子小雅的面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想喝水！”小雅声细如蚊鸣，手指绕着丝巾。
欧阳锋起身走向窗边的水壶，倒好了水，走回来，递给小雅，小雅用美目望着他，不接水杯。
“锋哥哥，我是小雅！你还没记起我吗？”小雅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欧阳锋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轻轻地坐下，“我们已经结婚了，我需要一点时间，请给我一点时间。”
“我等了你一千年，都没等来与你的相遇。最后我用一双腿，才换来与你生活在同一时空。可是，我和你还是不能相认，我又舍弃了我此生的一半寿命，才换得你来找我！”
欧阳锋听毕，当场呆住。那天他在山上醒来时，只记得要去找一个姑娘结婚，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与这个姑娘结婚后，他便不会再做恶梦。刚刚小雅流着泪说的话，如电光火石般，唤起了他的记忆。
前世他是一名大将军，小雅是相府的千金，是他待娶的姑娘。但是国难当前，他必须带兵出征杀敌，婚礼不得不延期，等他凯旋归来时，等待他的却是奸侫小人的圈套，让他在小雅和几万百姓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不能让小雅的身上背负几万条人命，他更不能让无辜的百姓无缘无故地死去，最后小雅屈死，他孤战而亡。
欧阳锋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不婚主义者，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做那样的恶梦，这都是他内心深处对小雅的亏欠。
那一世，他为了救万民的性命，让善良的小雅命丧恶人刀下。这一世，他被恶梦缠身，可怕的是他的梦与现实世界巧合，迫使仁义的他寻求破解之法，从而打开前生的回忆，才能与小雅重逢。
小雅为了找到他，用了一千年的时间，还赔上了她的双腿和寿命。此情此义，让他愧不敢当，令他情不敢想。
他跪在小雅面前，头埋在小雅双膝上，嚎啕大哭。
小雅早已成了泪人。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千年的等待，今日终于圆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