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来客
作为找工作的大四狗中的一个,九月秋意还未高,身边已经陆陆续续有一个两个朋友拿到了不错的offer。我一时蠢动,在朋友圈里趁着夜深问了个问题。
大家还记得当初的梦想吗。
问题一出来,没想到回应声一片,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
有说这波逼装得他给八分的,我腆着脸问他满分是一百吗;有说从小立志考清华的,不用说,他还能评论我朋友圈说明这事没成;也有说想娶三个老婆的,我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回答他我比较贪心想要七个;还有人直接在下面问110电话多少的,让我很是害怕。我一条一条逐句回复,记得回复得最多的就是哎和唉。原谅我语文学得不好,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区别在哪里。
话言及此,然而我并不想谈论什么梦想,除了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梦想都是羞于启齿的。若不是今天晚上一时胆肥,我也绝对不会在朋友圈这种公共场所高调谈论,更不会有幸看到躺在手机屏幕荧荧白光前的诸位给出的回复。
有过梦想吗。
大多数的我们从幼儿园开始读起,历经比女生大姨妈还准时的月考,寒暑假的黎明到来前的期末考,小升初和初升高的人生大考,一路过来,披荆斩棘,杀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就是为了把自己养了十八年充满鲜肉味的青春送到一个大学的门口。
到这里,梦想这个东西就余额不足了。
有梦想的人不要着急反驳我,你一开口我就能闻到你嘴里喷薄而出的梦想的味道。我现在说的是我们这样的大多数。
三年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以前一直很疑惑本科学制为什么要设置成四年,等自己恍恍惚惚地晃进大四狗的行列才知道,哦,大学哪是四年,明明就三年。一进大四,大家各有各事,考研的像狗,保研的像猪,出国的都憋足了劲往资本主义的怀抱里钻,最后剩下我们这些工作狗疲劳奔波于各个宣讲会场,一脸虔诚地看着HR的唾沫星子往自己脸上飞。
大多数的我们从来就不是少数,就像大多数的忧郁都不值钱。
后悔吗。
好多人从课本上学到的第一个梦想是科学家。科学家,一群头顶社会主义光环和智慧BUFF的光荣白大褂,是一种能让以前的小学生眼睛冒星星的存在,不过后来在我知道他们要学数学后年幼的我明智地把他们列为了和外星人一样的高等级生命形式。后来呢,后来我可能有羡慕过娱乐圈里明星光鲜亮丽的生活,对着镜子龇着牙看了看自己的脸,摇摇头还是算了。再后来,我就忙得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了,我还得九门功课同步学。倒是近来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当一个写写字卖卖书就能坐在家里数钱的作家,目前还在努力中。
希望那不要只是个想法,文字圈不好混,1990年后出生的男性中每六个就有一个找不到女朋友。到目前为止我还在那六分之一的泥沼中苦苦挣扎,我那个今晚拿到某上市公司offer的朋友显然已经从这六分之一中跳了出来。他跳得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骨头硌骨头一把抱得我叫疼。他兴奋地递给我看收到的短信通知。
“亲爱的XXX同学,恭喜你......你的实习期工资为5500......请明天到XXX酒店签署三方协议......该工资数额请注意保密,不可互相传告......”
我突然就看到了梦想这个小丫头片子的面孔。
不要嗤笑我卑微,梦想原来到最后都会具体而微,量化成一个数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梦想在每一个城市报价不一,有的是四位数,有的只要九九八,少了一分都不行。如果回家卖菜,梦想也就找补在沾满泥土味的一毛两毛里。这样说来,梦想挺好认。
说了半天,没想到还是扯到这两个字上面来了,还不小心把人家和孔方兄钩连到了一起。
俗,真俗,说好的诗和远方呢,说好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呢。
再过大半年,可能有的人真的去了海边看花开,有的人去了北京站在窗口看着雾霾发呆,有的人去了埃菲尔铁塔下举着自拍杆傻笑,有的人被五点的闹钟吵醒起床卖菜。然后再过个几年,有人抓着头皮苦思导师要的paper该怎么写,卖菜的人顺利把隔壁卖肉的摊子拿下,而海边的那位正坐在去北京的高铁上,去看那一片老同学炫耀已久的“冬奥蓝”。
所谓梦想,不过如此。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有个退学去大理做义工的老同学跟我说过一句话:不要后悔,更不要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后悔。
我们都在水面划船,很偶然流入同一条河流。路上嬉戏打闹,击桨而歌,一起赤膊晒过河上的阳光,轻浮地调笑过岸上的歌女,遇过漩涡,趟过急流,然后在穿过峡谷后的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有风把浪翻起,把我们送入不同航道,来不及准备,有人从此停靠湖泊,结网而渔,有人弃桨上岸,匿于山川,有人继续随波逐浪,还在路上。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最初目的地的名字都叫海洋。
但我们可能其实都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