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13
今天是2月13号,明天晚上就该回家了。
看《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unbekannte不仅是陌生,也是无名。小说的结构这样精妙,有名者与无名者,日光之下与阴影之中,无微不至的关注与毫不知晓的漠然,陌生与亲密,遥远与契近。在阅读的时候我无数次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可怜女人的视角,仿佛她就是我。因为这实在是太自然了,周围的环境如此糟糕,一切都是陈腐的、毫无生气的,唯独这个新出现的年轻人,他这么生机勃勃。他仿佛就是我理想中的样子。如果有足够的条件,我也应该成为这个样子。
所以会饮里出现的那个迷人的圆球人比喻,因为自己太过脆弱和茫然,所以遇到唯一那个坚实的存在,就会毫不犹豫地依附上去。
所以我这么容易爱上一个人,因为我知道自己实在有限;而我又那么容易丧失对一个人的兴趣,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是我想要的那个样子。我想要的是唯一的,在思想中的无限存在。所以K先生就这样出现了。他只生活在SNS中。他这么迷人,他对自己远过常人的知识毫不掩饰,少年轻狂地说一句so easy;他在动态里发自己的读书感想和有趣的生活细节,我崇敬又微笑地看着,然后克制地点一个赞。
多么容易满足啊。我只是一个冷静、低调、沉着又坚定的小小拥趸。谁都看不出来我这样爱他。
爱他,是因为他是我理想中的模样,是激励自己成为他的模样。而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模样。可我又爱极了那种毫不掩饰的张狂。
俄狄浦斯说,我就是那人人皆知的俄狄浦斯。
我也想替他说一句,我就是那人人皆知的K。这独属人的骄傲,诸神是要唾弃又艳羡的。
————
我昨天晚上读洛维特的《从黑格尔到尼采》,这本书老丁很早已经就推荐过。我昨晚看了小枫老师写的序言,只觉得,先大一个学期没有为我打开的格局,小枫老师做到了。大二的时候去旁听小枫老师的课,那时就觉得如此。什么事件在他那里都是有坐标和方向的。我每周从他那里下课回本校,都觉得失落又茫然。我在中文系干什么呢。倘若没人给我指出个格局来,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作为一颗棋子是要做什么。冷板凳听上去只是风骨,而我一直想做些实在的东西。
雷老师引俗语说,三岁看大啊。我想我也是。有些喜好已经是天注定了。好比我确实喜欢浪漫又神秘的东西。我喜爱亚伯拉罕在山头的恐惧与战栗,我喜爱躺在祭坛上看亚伯拉罕的刀果决落下的一刻,我整个脖子都感受到那凌厉的寒光。我喜爱一个人和无限的宇宙达成隐秘的精神共振,我喜爱这样遥远又渺小地爱一个可爱的人。
我今年也要23岁了。笛卡尔在这个年纪甚至都已经梦到了他的三个梦。他知道他的第二次启程应该开始了。而我还像鲁滨逊一样漂泊在无尽的海洋上。
————
伏尔泰是个很有意思的人。Candide读着也是有趣的。但也只是当笑话读了。
————
我发现我中学功底很差。以前还没这么发现。或者说,以前察觉了,但从来没重视。如果归结外部因素,可以说P大中文系一手造就了我对中学的厌恶。在课堂和书本里我完全找不到一个更值得我注意的格局。我是一个非常需要格局和意义的人,一旦缺失定位,我就毫无动力。于是中文系一手把我推向了哲学系。至少在思想里我不必接受修辞的拷问。
这几天重读诗经,我倒真没怎么看注释。只是重新读卷耳、摽有梅、小星一类,觉得真是美丽啊。当时读伊利亚特的时候就对照古诗十九首读,心里很是震动。那种绝望与脆弱中流露的对自然的顺从,实在是迷人的很。叶子就这样落下了。两个血脉相连的老人就这样约定,腿脚不好,从此再不相见了。与神说的,事就这样成了,有什么区别呢?
so it was. 事情就是这样的。此树婆娑,生意尽矣。只好就这样接受。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因人生本就是一件豁达的事情。因人生本就处处绝望,处处愤懑,处处可悲。所以才要豁达,才要努力“树叶凋零”一样地接受。在自己范围里做好是了。
————
我发现我是一个很容易丧失兴趣的人。我以前很爱现代诗,现在觉得很隔膜了。因为我丧失了某种进入的途径,也实在觉得丧失音韵追求的诗歌有些故弄玄虚。但我也的确瞧不起食指了。没有自知之明的老人最是可怕,年轻人也无法说一句“无使尨也吠”啊。
我希望我不要成为这个样子。
————
今天在德语课上也总是玩手机。缺乏专注力。
等公交的时候我接受了别人的恭维,却不知道怎么回复。我的确是个情商很低的人。
我在群里问了很低级的问题又感到羞耻,可见我又是个极死板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力的嘴硬之士。
我是这样糟糕啊。
————
今年也是一点过年的感觉也没有。
形势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希望能变得好一些。只能自救啊。不难指望别人。
Du kannst immer nie auf die andere setz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