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No.4-苑苑
（Photo by Apple）
看到一个好问题：假装成穷人的有钱人，和假装成有钱人的穷人，你会选哪一个？这个故事，是第二种假装和假设。
妈妈一个人带苑苑到十八岁，从来没告诉过她爸爸是谁，家里也没有亲戚来往。
妈妈收入不高，在吃穿用度上却很会精打细算，母女俩走出去永远是时髦光鲜，令人称羡的。
妈妈一直有男朋友，不多，苑苑能记得的也就先后三个，每个都对她很好，会给她买漂亮衣服和好吃的，给妈妈买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苑苑成绩一直中游，妈妈也不在乎，说只要能上大学就好，什么大学都可以。
苑苑只考上了一家三本，学费还挺高，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妈妈却还是很高兴，带她去香港玩了一趟，买了很多Armani Jeans的时髦衣物和成套的兰蔻护肤品。
过去苑苑的衣物只是样子时髦，价钱却多半并不贵，除了妈妈的男朋友送的，其他都是妈妈去批发市场淘回来的，护肤品也只是超市买的开架产品，妈妈说上大学大家是住在一起的，里子面子都让人看到了，所以要买好的牌子，才不会让人看不起，但也不要太好的牌子，年轻人差不多就可以了。
苑苑十九岁时，妈妈过世了，车祸。
她赶回家时，从没见过的两个舅舅已经在处理妈妈的身后事，两个舅妈陪着苑苑住在酒店里，直到开追悼会才让她出面参加。
妈妈已经变成一张清秀的遗像、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和一张单薄的存折。
大舅舅说两家可以一起收养她，供她念大学，假期两边轮流住。
小舅舅点点头说，你妈妈留下的钱不多，就存个定期吧，急用的时候再说。
一直没有哭过的苑苑终于掉下了眼泪。
她拒绝了舅舅们的好意，揣着存折回到了学校。
兰蔻快要用完的时候，也到了该交下个学期学费的时候，苑苑算了算，妈妈留下的钱可以把剩下几年的学费和住宿费都交掉，只是没有生活费的余地了。
她一筹莫展，闷闷不乐。
同学说，晚上有舞会，一起去吧，是开放式的，校外的人也可以买票参加，应该挺好玩的。
苑苑被同学硬拉了去，遇见了青田。
他请她跳了三支曲子后，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苑苑转着头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同学的影子。
青田说，就在你们学校门口的小吃店，不走远，吃完我送你回宿舍，好吗？
苑苑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青田点了很多东西，两个人根本吃不完，他却还搓着手说，哎呀，都没有什么好吃的嘛。
苑苑很紧张，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也没吃什么东西。
吃完结帐，青田说我们走吧。
苑苑有点犹豫，说不打包吗？
青田说，算了，没什么好东西，而且我看你也都不爱吃。
送苑苑回来的时候，青田随手指了指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说，我的车，明天放学后来接你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夜色朦胧看不清是什么车，只能看到车型是SUV，轮毂闪闪发亮。
苑苑点了点头。
第二天青田真的来了，开的却是辆宝马轿车，不是昨晚他指的那一辆。
苑苑有点犹豫，青田笑着说，我有三辆车，昨晚回家路上那辆SUV爆胎了，我让司机送去修了，很快就能弄好，周末再开来带你出城去玩，好不好？
苑苑不置可否。
这次也没走远，离学校车程不过二十分钟，吃饭的馆子在大商场里，味道不错，青田依然点多了，抱歉地说，平时总请客户吃饭，习惯了，没办法。
苑苑坚持要打包。
青田问，你们宿舍有微波炉吗？
苑苑说，你可以带回去吃呀。
青田笑了，说，那就算了，我从来不在家里吃饭。
吃完饭，青田提议逛街消食，下到一楼化妆品区，他随口问苑苑常用的化妆品是什么牌子。
苑苑说，兰蔻。
青田的眼睛亮了一亮，说你家条件还可以嘛？
苑苑说，嗯，妈妈说年轻人不要用太好的牌子，她在香港给我买的，那边比较便宜。
青田的眼睛又亮了一亮，只是苑苑一直低着头，没看见。
青田带苑苑到兰蔻柜台，送了她一套正在用的系列。
苑苑迟疑了一会，收下了。
青田又说，我看你这两次都是全身的Armani
Jeans，很喜欢这个牌子吗？
苑苑说，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青田说，好的，这几天我都比较忙，周末见吧，好不好？
苑苑点了点头。
周末青田果然开了SUV过来，却并没有带苑苑出城去玩。
他们去了另外一家商场，找了个饭馆，这次青田点菜的量控制得正好。
他说，你不喜欢浪费吧？这家店我秘书常和男朋友来吃，她给我列了个单子，告诉我两个人就照着点没错。
苑苑说，单子呢？
青田说，我看了好几遍，就背下来了。
苑苑笑了。
吃完饭，青田带她去了Armani Jeans，说要送她几件衣服，挑了一堆让她去试。
苑苑试了一条裙子，出来时青田正在打电话，紧皱着眉头，看到她出来才换上笑脸，竖了竖大拇指。
苑苑又试了一条牛仔裤，出来的时候青田还在打电话，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完全没看到她。
剩下的衣服苑苑都没有试，直接抱了出来说不合适。
青田也没多问，就直接让服务员包起裙子和牛仔裤，开单子。
回学校的路上，苑苑试探着问，你还好吗？怎么了？
青田说，没事，生意上的事情。
苑苑说，哦。
青田说，唉。
苑苑说，我能帮你什么吗？
青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苑苑说，早知道你有事，今天就不出来了，不好意思。
青田说，没事没事，就是，唉，我不好意思说。
苑苑说，你说吧。
青田说，你能借我点钱吗？
苑苑没作声。
青田接着说，我家里出了点事，妈妈被车撞了，要赶回去看她，可是公司的现金周转刚好出了点问题，不是大问题，下周末应该就能解决，可是现在我一分钱也不能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苑苑说，你妈妈被撞成什么样？严重吗？
青田说，舅舅说不严重，说我不用回去也可以，可是我怎么能放心呢，他都不让妈妈跟我讲电话。
苑苑说，舅舅？
青田说，我没有爸爸，上大学离开家之后，有事都是舅舅过去照料。
苑苑沉默了一会，说，我只有四万多不到五万，够吗？
青田说，借我四万就好了，你也得留点钱吃饭逛街，下周末我回来就还你，太感谢了。
苑苑回宿舍拿了存折，取了钱交给青田。
青田把信封揣进怀里，说，我能抱你一下吗？
苑苑脸红了。
青田轻轻地揽住她，在她头顶亲了一下，轻声说，谢谢。
之后，苑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他的手机也一直在关机状态。
苑苑开始在本子上画正字，打一次画一道，画满两页之后，她不再打那个永远关机的号码了。
她走出宿舍，走了很远，走到湖边的林子里，没有人的僻静处，拨通了大舅舅的电话。
大舅舅第一句话就问，苑苑，是不是没钱了？
苑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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