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卷七·五·二商）

莒县有对商姓兄弟，兄长叫大商，家境殷实；弟弟叫二商，贫苦不堪，两家比邻而居。

康熙年间，当地发生饥荒，二商家朝不保夕。这天中午，全家饿的发昏。

媳妇劝二商问大商借粮。

二商说：“没用，兄长若是可怜我，早就送粮来了。”

媳妇执意如此。二商无奈，只得叫儿子去借。

少时，儿子空手归来，说道：“伯父踌躇不言。伯母却说：‘兄弟分家，各吃各饭，谁能顾得上谁。’”

二商无奈，变卖破床、瓦罐，换些糟糠充饥。

村里来了一伙强盗，窥见大商富足，趁夜进去抢劫。大商夫妇惊恐无状，一边敲盆一边呼救。

二商有心出手，被媳妇一把拽回。

“兄弟分家，各守各家，谁能顾得上谁！”

媳妇如是叫嚷。

不久，群盗破门，拿住大商夫妇，逼问财货所在。

二商听到哀嚎声，怒道：“兄长虽然无情， 可作弟弟的哪能见死不救！”于是领儿攀上墙头，高声呼喝。

二商父子素以勇武著称，群盗难免忌惮，当下出门逃窜。

大商得救，便与媳妇商量，分出家财感谢弟弟。

大商媳妇恨道：“他眼里若是有你这个兄长，何至于拖到最后、看咱们俩的笑话！”

大商不敢再言，此事作罢。

很快，二商家又揭不开锅了。

二商叹息：“实在没法子了，干脆把房子卖给兄长。也许他怕我离开，借些钱财也未可知；纵然不借，拿卖房钱买粮，也好过饿死。”

媳妇深以为然，交给儿子去办。

大商于心不忍，又跟媳妇商量：“他再不对，也是我弟弟。他若走了，往后来贼，你我如何对付？不如借些钱财，就当雇个保镖。”

媳妇冷笑道：“他就是想要挟我们；你若借钱，反倒中了奸计。离了兄弟，便不活了？把房子买下来，正好改善居住环境。”于是掏钱买房。

二商交出钥匙，领着妻儿搬到邻村。

群盗听到风声，再度“莅临指导”，这回将大商夫妇折磨个半死，翻出不少金银；临去时，又将粮仓打开，任由饥民哄抢。

大商又羞又恼，一命呜呼。

二商问讯赶来，见此惨状，直接告到衙门。县令抓不住群盗，劝他息事宁人。

二商怒道：“寻不见贼盗也就罢了，难道连饥民也拿不住？”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县令好言安抚：“做官难呐，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难上加难。商老弟，你得识大体、顾大局，不能出点事就推给官府啊。”

一席话怼得二商哑口无言，只得悻悻离去。

大商儿子当时五岁，跟着母亲勉强过活；饿得急了，便找二商讨食。二商顶住媳妇压力，时常周济大嫂、侄儿。

十年后，更大的饥荒到来了，村里不时有人饿死。二商自顾不暇，没能力帮衬孤儿寡母。大商媳妇卖房换粮，领着儿子租房度日。

某夜，二商梦见兄长来说：“悔听妇人之言，竟置兄弟于不顾。我在旧宅后院，藏了些私房钱，取之则可小富。求我弟念及家族血脉，好歹周济我儿。至于那个败家娘们，饿死算求！”

二商醒来深信不疑，连忙四处借贷，买回那套旧宅，果然在后院翻出五百两银子；以此为本钱，在镇上开一间酒肆，交给儿子和侄儿经营。

侄儿忠厚、不贪财，深得二商喜爱。

这日，侄儿为母亲借粮。

二商爱其孝顺，不顾媳妇劝阻，从此按月供粮；待嫂子病逝，分出一半家财，交给侄儿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