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牛蛙
文/凌小灵
01
“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一声充满恐惧和惊吓的声音响彻医院走廊。
“快！通知医生，1103号房病人又发作了！”护士闻声，立刻去找大夫。
“唉，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就得了精神病，变成了这副样子呢……”隔壁病房的老太太看着邻床说，一脸可惜的样子。
邻床没有回应——床上根本没有人。
老太太却开始诡异地笑：“你说得对。说不准他也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呢。嘻！”
此时，主治医生火速赶往1103号病房，路过1102号病房的时候向里面瞥见一眼，老太太已然恢复到从前正常的神情。
冲进1103号病房，只见病人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惊恐地嘶吼着“别过来！别来找我！别杀我！我错了！错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猛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明白了什么，嘴里念叨着“我懂了我懂了！”然后往窗台奔去。
“快！快拦住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止了他。
两三个男护，奋力压制着他，把他按在床上。医生趁此机会立刻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他被迫仰着头看向病房的天花板，意识逐渐恍惚，眼前的牛蛙却挥之不去……
他心里想着，报应啊……都是报应……
02
他想起当初第一次做牛蛙实验时的情景。老师讲了注意事项并且强调破坏脑和脊髓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扎到自己的手。
实验开始了。
女同学想要去抓牛蛙，但是牛蛙一跳，她们就被吓得节节后退。
张洋冷漠地看着笼子里的牛蛙，只见它一身褐绿色的皮，光滑而没有褶皱。脑袋上有一对又大又圆的黑色眼睛，看着敏锐又机警，眼睛快速转着，仿佛能捕捉到人类的任何一点动向。
在那些女同学对活蹦乱跳的牛蛙束手无策之时，他迅速地一把抓起了一只牛蛙，洋洋得意地向蛙板走去。
无视牛蛙奋力的蹬腿和挣扎，他如同一个正义威严的审判者，居高临下地看着牛蛙，好像在说“我予你判处死刑，即刻行刑”。
口罩下，这位正义的审判者却露出了邪恶的笑。
拿毁髓针顺着牛蛙中间的位置向下滑，牛蛙随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往里缩缩脖子，腿还在空中四处乱蹬，它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终于，顺着正中线向下找到了一个孔——枕骨大孔，如同得到了杀戮的权利，他兴奋了。使劲向下一捅，直接扎穿了牛蛙，但不幸的是，同时也扎破了托起牛蛙的那根手指。
“啊！该死！”张洋露出痛苦的表情，看着流着血的手指。
疼死了！
同组的成员看到了这个场景，心里一惊，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这都不算什么。”他就是喜欢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所有事，让别人对他另眼相看，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得到队员的关心，此刻他只觉得——真丢脸！
因杀牛蛙而受伤感到万分耻辱。他恼羞成怒，报复般地捣毁了青蛙的脑和脊髓，狠狠地一下一下又一下，最终垂死挣扎的牛蛙双腿永远地落下了。
哼！死了活该！
伴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儿，口罩下的行刑者露出了得逞而狰狞的笑。
小组里的女生纷纷为他喝彩，一边说着“你好棒呀”，一边“咔嚓咔嚓”地拍照，准备发朋友圈。
他正得意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破口的指尖已经沾染了牛蛙的血。
朋友圈写着“小家伙真可怜，唉，实力已经不允许我再这么低调了，昂！”并且下面附上了牛蛙被分解血淋淋的照片。
不一会儿，底下就有人开始评论。
“好吓人啊！”
“哦天，太残忍了吧。”
“啧啧啧，可惜了本来可以相遇在火锅店。”
……
张洋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没人为实验动物发声，于是哼着小曲儿去吃饭了。
02
“不！”
张洋猛地睁开眼睛，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他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自己好像被什么桎梏住了，他试图挣脱着，无果。他回过头只见一只巨大的牛蛙手持一把粗剪刀，尖锐的开口正对着他，一刀下去！
它要剪碎他的灵魂！
张洋抬头向四周看，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把宿舍照得温暖，丝毫没有危险的气息。
摸摸后颈，早已吓出一身虚汗。
一切回到现实，他重重地舒了口气。
呼……
还好，只是个梦。
04
最近，他时而发呕，时而头痛。
发呕应该是肠胃不好，头痛应该是近日熬夜频繁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宿舍举办联谊活动，订了一个不错的餐厅。
室友点了一桌子美味：一品豆腐、佛跳墙、龙井虾仁……其中也包括石锅牛蛙。
“知道你喜欢吃牛蛙，这不特意给你点了。”室友王昊对张洋说。
“懂我。”张洋笑了，伸筷子去夹。
忽然，他仿佛看到石锅里的牛蛙腿儿动了一下，他惊了一下，眨眨眼再看，又不动了。
最近也总是会莫名其妙眼花。
要说这牛蛙，还得说这腿儿肉香，可谓是嫩滑可口，鲜美多汁。
张洋放嘴里一块细细品尝，嚼啊嚼——
怎么嚼不烂呢？
他使劲嚼，越嚼越发现不对劲……
他把肉吐出来，一看，这竟然是块生肉！
看看盘子里的生肉，再看看石锅里，竟然全部都是被肢解的牛蛙尸体，甚至能闻到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舍友们在侃侃而谈，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尖叫，全场瞬间安静。
“呕！”只见张洋冲出了包间，奔向了卫生间。
“张洋！你怎么了？！”王昊连忙去找他。
张洋蹲在马桶前，拿手用力地扣嗓子眼催吐，企图把刚刚咽进去的一点点肉丝吐出来，却只是干呕，没有吐出别的。
张洋狼狈地跪坐在马桶旁，拖着疲倦的身体喘息着。这些天的不适和遭遇早已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呱呱……呱呱……”
哪儿的声音？
他向马桶里望去，只见一直牛蛙正看着他，纵身一跳，直接跳到了他的脸上。四肢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扒在他的脸上，叫嚣着。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张洋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晕了过去。
05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天后。
张洋从病床上醒来，看着周围白色而陌生的环境，身着一身单薄的病号服。显然，他在医院。
他的头依旧很疼，他揉揉脑袋，听到上方传来一声——“谢天谢地你醒了！那天厕所里，你全身一直抽搐，我差点吓死！”
“抽搐？我吗？”张洋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
一位护士进来，叫王昊出去。
在屋内，他隐约可以听到医生和他的对话，于是悄悄房门贴着耳朵听。
“病人感染了裂头蚴，最近接触过牛蛙吗？”
“我们确实做过牛蛙的解剖实验课，但是没有吃啊。”
门后的张洋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跟被创可贴缠上的手指，他隐隐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使他无法再思索。“啊！”
医生和王昊闻声，立刻赶来。王昊试着安慰他，却始终不见其效。直到头痛缓解，才渐渐安静下来。
每天晚上他都重复做着那天的噩梦，睁眼就是一地的牛蛙凝望着他然后慢慢地变成一堆恶臭不堪的牛蛙尸体。
日子一天天过去，抽搐和呕吐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他变得易怒多疑，常常将病房里的东西摔得稀巴烂。
王昊和室友们来看望他，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把抓起王昊的衣领，怒吼道：“都是你！是你害得我！这些天我终于想明白了，那天实验课，是你叫我用力扎下去的！带我去吃牛蛙的也是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现在睁眼闭眼都是牛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张洋越说越激动，抄起床头柜的花瓶就向王昊砸去。
06
后来，他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入住了1103号病房。于是便有了最初的那一幕。
他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无法分清现实与想象，总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头痛、干呕、抽搐是他感染了裂头蚴，裂头蚴侵入大脑，扰乱神经发生错乱的结果。
被打了一针镇定剂的他，被迫仰着头。
往事在脑海里如电影般放映，他知道……只要他不死，那只牛蛙就不会放过他。
“呱……呱……呱……”那声音如催命符一样，再次想起。
瞬间张洋的汗毛竖起，一股森冷之气从脊梁骨向上蔓延。
张洋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巨大牛蛙盘踞在病房里。
随着巨型牛蛙的逼近，他接连后退，惶恐中从床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向后退。最后，一直被逼到窗边。
此时，窗户“砰”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只见那只庞大的牛蛙正蓄势待发朝他扑来，张洋见况不妙，冲动之下纵身一跃跳出了窗。
没时间考虑这里是11楼，跳下去就是个死。
不出几秒，楼下“咚”的一声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啊啊啊啊啊！”一个刚从医院出来看望完父亲的女儿刚好路过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尖叫、骚乱、逃离——周围的人群乱成一锅粥。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安静躺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的血从自己的后脑勺缓缓流出。
随他一起跳下来的巨大牛蛙幻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仔细一瞧——那不是1102的老太太吗？
“你已经死了，跟我走吧。”
“是你？”张洋显得很惊讶。
“我是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的人。”
原来这老太太是死神，专门为死去的灵魂指引道路，生前行善者，可带去天堂，享富贵；生前作恶者，则会受惩罚，下地狱。而行善者不归死神管，她只负责将作恶之人带入地狱。
“你能带我去投胎吗？”
“不能。”
“为什么啊？”
老太太一脸漠然：“你的灵魂已是残缺的。投胎转世，对你来说，简直是妄想。”说完，便抬手毫不犹豫地将他打入地狱。
地狱之苦不堪忍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旁人不同的是，身边还有一只牛蛙时时“陪伴”他，看着他受这一切惩罚。
死后，他依然陷于无尽的恐惧和煎熬中。
只道是因果皆有报应。
此时他懂了，也晚了。
作者的话：
灵感来自真实生活，展开了一些联想写下了这篇小说。希望人们特别是医学生，能够对实验动物做到最起码的尊重。
小说内容如有矛盾疑惑之处，期待您的指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