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张爱玲的底色

2017-09-09  本文已影响0人  慕可可

马东自陈说自己的底色悲凉,这句话委实应该放在张爱玲身上。

后世对张爱玲的评价多围绕其格局问题,其实张对于她所处的时代自有定论:

“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生存在车子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道,可是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在一瞥即逝的店铺的橱窗里找寻我们自己的影子-------我们只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自私与空虚,我们恬不知耻的愚蠢-------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一年又一年地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这一代便被吸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然而在这灯与人与货之外,还有那凄清的天与海------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她的未来,也是如此。”

放到今天来看亦然,时代仿佛是在巨变,可是大多数挣扎在尘世的人却有一种恒常性,多被超越自我的力量所裹挟,亦步亦趋,慢慢老去。尤其第二段话,读上去寻常的文字,生生地让人觉出一种关于时间的恐怖感,以及世人对于这种恐怖的无力感,就是这种对于大时代的无力,大概才让张特别关注那些小人物。

张爱玲自己也说“我甚至只是写些男女间的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她其实也是写战争写家国的,可参见《倾城之恋》和《色戒》,只不过这些在她笔下统统成了男女主人公的布景板,非常的“政治不正确”:

你看香港都沦陷了,白流苏却有些窃喜,因为香港的沦陷成全了她和范柳原,成全了一个自称“过了时的”、被原生家庭背弃、又经历过不幸婚姻的女人,她遇到的这个看上去放荡不羁,会深夜打电话让她看月亮却没有一句扎实话的男人,一路互相算计不愿缴械,终于因为一场漫天的轰炸,有了彻底的和解,“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倾一座城来成全这段俗世男女,约莫也是作者独有的任性,也是少见的张的小说中不算太坏的结局了。

你看锄奸大计得成近在咫尺,王佳芝却放跑了老易,只因为易陪她买鸽子蛋时出现了一刻似乎温柔怜惜的神情,让王以为老易是真爱她的。王真正就是一旦上了台,就不想下来也下不来的女子,她大概真心期望自己是单纯的只想报复丈夫出轨的麦太太,而不是被同学们半哄半骗着被迫失了身踏入这场美人局的王佳芝;明明是做局的人之一,却主动向本该是猎物的老易点破,回过神来的老易一个电话过去一网打尽,不到十点统统枪毙。因为这样才是“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把男女间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写得如此阴暗刻骨,也是别狠了。

张并不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她笔下的女子大多旧式,即便是出身不错受过高等教育的,像葛薇龙,因着姑妈梁太太,因着乔琪乔,也因着一壁橱金翠辉煌的华服,半自觉半不自觉地走进了“不是替梁太太弄人,就是替乔琪乔弄钱”的终身买卖中,还有人称这是婚姻。最可悲在于葛薇龙就算沉沦到底也保持着清醒,“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只是每当车开入黑暗中,葛薇龙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哭。

张爱玲就这么点着这一炉一炉的香,向世人说着三十年还完不了的故事,有时说着说着也会掺杂进她自己的。

别人道是悲凉,在她却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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