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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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它叮叮哐哐装修忙，眼看它吹锣打鼓开业忙，眼看它门厅罗雀促销忙，突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留下狼藉一片。“旺铺转让”、“旺铺招租”的告示又被贴了出来。

小区门前的一排商铺，走马灯似的换主人，营业时间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店面还没有从上次装修中缓过神儿来，新的主人就拿着钥匙，带着装修队推开了门。新的轮回又开始了，门口又挂起不同颜色的装修围挡。对于围挡后面究竟又有怎样的变化，这次新老板经营什么买卖，周围居民已不再好奇。以往这排商铺经历过水果店、饭店、服装店、零食店、烧烤店等，都没有逃过“半年倒”的魔咒。开业时有多么意气风发，关门时就有多么凄惨狼狈，这就是它的宿命。

地段偏僻？恰好相反，它地处繁华喧闹，周围三个小区夹着这一排商铺，人流客流络绎不绝，说它是“旺铺”一点也不过分，要不怎会有新老板前赴后继前来入驻。难道这边居民的消费力不行？看看隔壁房产中介贴出的房产信息就知道这个假设也不成立。那是什么原因呢？这等烧脑的问题吃瓜群众们懒得想，还是留给新老板们慢慢琢磨吧。

这排商铺的尽头有一间店面，已经关门闲置了有一段时间了。它窝在墙角处，远离繁华，周围居民日常采买很少会来光顾，因此它不受新老板们的青睐。这几天终于迎来了新主人，门口开始热闹起来，装修工人进进出出营造的火热场面并没有吸引好奇者前来围观。直到开张营业那天，晴空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才惊醒顾客多走几步，前来看上一眼。

“小胖杂货铺”！大老远一看这店面招牌，心里就为新老板捏一把汗。名字土，招牌也土，普普通通几个字挂在门框上，立马就淹没在周围霓虹灯、宣传海报及玩偶卡通的海洋里。店里进进出出忙着整理货品的是一位很壮实的年轻小伙儿，想必就是招牌上说的小胖了。走进一看，店里货物确实杂：五谷杂粮、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小零食、水果等满满当当塞了一屋子。店里装修简单，没有超市中成排的货架，只是在三面墙上简单安装些格子橱，各类杂货任意摆放。店铺中间也铺满货物，只留两条窄窄的过道供顾客们侧身选货。典型的老式杂货铺，在一排新潮时尚的店铺中显得又土又落伍，这生意能好吗？十有八九又是一个“半年倒”的新案例。

一日，天蒙蒙亮我就外出跑步，冬日大地一片安静，周边店铺还在熟睡中，路上只有一两个匆匆的行人。远处薄雾中闪烁着灯光，一家店铺门前早已有三三两两的顾客登门，正在弯腰挑选商品。看来这是位勤快的老板，这么早就开门营业了。正在跑前跑后往外搬货物的正是小胖老板。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小胖杂货铺居然还活着。我好奇凑上前去，店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朴实、接地气。商品比刚开业时增多了，已经蔓延到了门口外的台阶上。种类也更杂了，还有鲜羊肉的买卖。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有一位老先生手提一袋苹果准备去收银台买单，路过鸡蛋筐时，不小心把一个鸡蛋蹭掉在地上摔碎了。可他并没有发现，径直走到收银台，叫老板过来收银。此时小胖老板正蹲下来清理地上的烂鸡蛋，听到老先生叫收银，麻利地擦好地跑过来收银，一点没有责怪和要求赔偿的意思。买完单的老先生提着苹果走到门口时，才被其他顾客告知刚才发生的事。老先生十分抱歉，要赔偿自己造成的损失。小胖老板憨憨一笑，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老先生一脸感动地离开了。

知道了小胖家开门早，我从此便经常光顾，刚好跑步时就能顺道采买，不用等到超市开门时，再出来一趟，十分方便。而且小胖家的商品比超市里的同款商品要便宜几毛钱，这也是吸引我的一个重要原因吧。来的次数多了，发现来光顾小胖杂货铺的顾客以中老年人居多。印象中受老年人喜欢的大多是保健品店，店员们满脸堆笑，嘴巴抹蜜，一口一个“亲妈、干爸”地叫着。可眼前的小胖，沉默寡言，只有收银时才听到他报钱数。遇到挑剔难缠的顾客，他也只是憨憨一笑，不做解释。看到老年顾客长时间细细挑选，他也不急、不催，帮忙拎着购物袋一旁静静等候。大爷大妈们翻乱了商品，他也不抱怨，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整理，尽管看起来还是一样的杂乱。角落里的店铺避风，是冬天晒太阳的好地方。有的大爷大妈来了也不买东西，就喜欢在门口聊天晒太阳，小胖也不恼，还用店里的纸箱子改造了几个凳子来让大爷大妈们歇脚。

有一次，我站在不同品种的梨面前犹豫不决，拿了这个放下又拿那个，始终不能决定。抬头看了一眼小胖老板，他却不好意思地憨笑，不介绍也不推销，远远地看着。还是我先发了话：“老板，这个甜吗？” 话刚落音，我就在心里骂自己傻，这个问题不是白问吗？老板肯定说甜，超级甜哪。小胖却说：“这个不太甜，旁边那个甜。”，我一看旁边他说的甜梨，价格还要便宜一两块呢。这个老板真实在，我饶有兴致地继续发问：“ 它不甜，怎么还这么贵啊？” 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无非就是水果店老板常说的那一套：健康、有机、绿色等。谁知小胖老板又是憨笑：“ 它进价就比那个贵。” 就在这时，身旁来了个手脚麻利的顾客，以手慢无的速度抓起几个苹果、梨、香蕉等，纷纷丢进袋子里就去付账。这购物速度让我羞愧，仔细一看，这人眼熟啊，是附近修车铺的老板，娃的自行车几次都是在他那里修的。附近商铺的同行都来这里买东西，跟着买肯定差不了。于是我照着修车老板的购物单买了相同的水果，回到家一尝，个个物超所值。

春节临近，大家都不着急采买年货，好多超市春节根本不打烊，所需商品应有尽有，何况离过年还早。小年儿这天，小胖杂货铺贴出告示：有事提前回家过年，打9折清仓三天。这样的告示在火车站、地铁口、大街上到处可见，“清仓处理，最后一天”的告示贴在那里一年又一年，这样的把戏谁还会信？小胖家贴出的告示就有人信，等我光顾的时候，许多储物格都被扫荡一空。 听说今天是最后半天，下午小胖老板就要关门回家过年了。许多顾客闻讯赶来，熙熙攘攘选货买货，在店里立马感受到了过年的氛围。我只买了一瓶豆瓣酱中午炖肉用，其它没有多买。生意这么好，老板怎么舍得提前关门？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大老远就看见小胖杂货铺门口依旧坐着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们。看来小胖老板搬来这两年多，做生意玩把戏的手段也学会了。我上前一看，店门紧闭，只留下几个凳子在门外。见我停留张望，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们连忙传达：小胖昨天下午就回家过年了，初八才来开门营业。有了大爷大妈们的看门把守，小胖老板应该放心过了个好年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