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门票,一道封印
(来自一个朋友的故事)
当夕阳再次落到父亲的肩头,这一次我居然像“杞人忧天”那样担心起他。我多希望他能永远陪伴着我、管着我,那样我就能永远是个孩子。
我是独生女。在那样一个年代,我们家没有重男轻女的迹象。在具体点,是我父亲那一边的人没有,爷爷奶奶都很疼我。
我从小就对外公外婆没什么印象,他们只在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联系母亲。
自小父亲就是个极为温和的存在,在我的那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打骂过我。
我胆子特别的小,可母亲还是会在我犯错的时候抄起一根木棍扬起手来吓唬我。我记得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总会猛地一颤,然后就会疼,随即眼泪就落下来了。这时候我总会往从不拿东西吓唬我的父亲那儿跑。
小时候父亲是高大的、威武的,经管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慢慢从周围人口中得知父亲其实在同龄人中很矮,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
可惜我一长大,一进入学校,就把儿时的事忘了个干净。
我很叛逆。
小时候没有什么机会跟同龄人扎堆的我进入校园对什么都好奇。交朋友、追星、追逐潮流,我一个也没拉下。
起初只是单纯的聊两句,后来越是变本加厉,到了高中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但巧的是我并未因为这些而影响我的成绩,所以父母也就偶尔说两句,没放在心上。
高二那年,我听说我最喜欢的歌手要来我所在的省份演唱。我最喜欢他的一部分原因是我小时候听姑姑说父亲年轻时也很喜欢。为此我还特地放学去网吧,记下来地点。可鼠标再一拉,看到门票的费用时我僵住了。
三百元在那个时候是我遥不可及的数字。我们家并不贫穷,但我不想因为我而让父母为难。我默默地把刚写了一半的地址撕下,捏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头顶上的太阳不懂事的一次又一次刺向我的眼睛。于是我站在原地紧盯这太阳,用一个蓝绿色的球把太阳封印起来。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再也没提,也不曾奢求过什么。只是再听着周边的朋友议论那个歌手时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演唱会当天全校有不少同学请假,我孤零零的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看那夕阳。慢慢的,我又把它封印住了。
令我惊喜的是,当晚父亲来接我了,我上了他的自行车,很开心的跟他聊着当天的趣事。在他面前我就像个又蠢又笨的兔子,在校的乖张跋扈也好,雷厉风行也好,都会不自觉的消失。
“欸?怎么不回家?”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
“爸爸的好朋友给了爸爸两张×××的演唱会门票。今天我们就背着你妈妈,痛快痛快!”
那一瞬间我觉得父亲像神明一样,无所不能。
我笑了,父亲也跟着笑。一对傻子欢快的来到演唱会门口,刚好赶上。
父亲塞给我一张演唱会门票,叫我先去排队,他去放车子。我看了看四周,确实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了,便点头答应着下了车。
据说那晚的星星特别亮,可惜我只盯着台上的那颗巨星,忘乎所以。演唱会进行到一半我才想起找父亲,可是环顾四周也没找到他的身影,我感到一丝不安,却还是顶不住歌声的诱惑,起起伏伏的看完了整场演唱会。
等我好不容易挤出去是,却看见父亲早就在不远处骑着车等我了。我赶忙跑过去,伴随着人群的嘈杂声。父亲站的位置很好,他的背后正好是整片的湖水和郁郁葱葱的小树丛。
“我都没找到你,你跑哪去了?”当时的我顾不得欣赏,直接就开始盘问。没有父亲的世界我会感到害怕。
父亲豁然一笑,为我顺了顺凌乱的头发,“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不喜欢,就提前出来给你买宵夜了。”
那时的父亲是温柔的,同样也是威严的,不容置疑。我接过父亲拿过来的烤红薯,坐上了回家的车。
那两个红薯是热的,在呼呼的夜风中暖人心弦。
我想那应该是我听过最叛逆的一场演唱会。夜风萧瑟,当我想用同样的方法封印月亮时,却发现这行不通。
时至今日我依然未知父亲是如何得知的,但这都是神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