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沉思

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亲眼目睹高楼大厦瞬间崩塌,轰隆隆的一下子成了碎片,电梯脱了轨猛地冲出来,阳台上的人,猝不及防被甩出半空中……
这是怎么了?但我周围的人无动于衷,看不见吗,还是麻木了不成?我疾声呼喊:“给个人来啊!救命!……”没人理我!他们面无表情,忙着自己的事,我喊到喉咙都破了,也没有谁看我一眼。
原来他们听不见我的声音!我想挣扎,但全身动弹不得,我的身体完全不听我使唤,我用尽力气了!
一股绝望涌上来。怎么,原来我正在死亡吗?一些黑影,面目狰狞,正对我张牙舞爪,他们就是人们所说的鬼?不,我不想死,我也还没有死,不能索我的命!我还有意识,清清楚楚的意识!我要上学、毕业、工作……我还要做很多事情,怎么可以就此死去?
但无论我怎么声嘶力竭地求救,旁人都毫无察觉!我多希望别人来把我摇醒,来拉我一把,但我无力发出任何求救的信号。
死亡离我那么近!
“铃铃铃”,我大梦初醒,方知一切只是幻觉,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死亡也是这么一回事吧?
随即,我上网查了资料,原来这是一种“睡眠瘫痪症”,中医俗称“鬼压床”,年青人多发,病因是压力大、睡前过度用脑以及睡眠姿势不正确等等。
患者会感觉自己刚醒过来,可以睁开双眼并看到周围事物的影像以及听到周围的声音,但是无法移动躯干和四肢,也无法发出声音,有时会产生幻觉并看到虚拟的影像,严重的病例会感到呼吸困难。

虽然知道了幻影的缘由,但对于梦魇中那种绝望的境况,我仍然心有余悸。朋友说,不要过于恐惧,你只要记住你是安全的,就好了。
我当然不是害怕疾病,更何况这不过是一种常见的症状呢。让我震撼的,是这种近乎死亡的体验,那种孤独无援的绝望之境,让我陷入了沉思。
或许人们会说,干嘛没事找事,想这等晦气的事!其实,生命的自然规律,是永恒存在的。你理或不理它,它都在那里。“让年轻力富的人考虑死亡,确实是一件可笑的事。但死亡必定会在某一个时辰与我们正面相撞,无论多么伟大的人,都要臣服于它的麾下。”
这样深沉的生命奥秘,我在孩童时就思考过。我幼时体弱,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发烧更让人痛苦的了。那时虽小,却清楚记得每一次发烧:我的脑袋昏沉,四肢乏力,就连一呼一吸都是难受的,最恐怖的是,每次发烧我都要做恶梦。
我梦见洪水,排山倒海地冲过来,树木、房屋、牛羊等等,全都淹没在猛洪里,不见踪影。洪流滚滚,汪肆浩渺,四处无人,我竭力呼救却是徒劳,任洪水把我冲走……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人的感觉,是多么绝望!
大梦初醒,才知道自己生病了,一直被悉心照顾着。醒来不敢说做了恶梦,或许是那种滋味难以言说,我每次醒来都是安慰自己:只是个梦,真实生活中不会有的,假如我真的被洪水冲走,爸爸妈妈总会来救我,舅舅小姨也会来的,他们这么疼爱我……
虽然醒后能安慰自己,但下次再发烧,我还是做同样的梦,经历同样的恐惧,而且那绝望丝毫不比上次好一点。
久而久之,我就开始思考,并且自己得到结论:在这世上,无论你拥有多少、得到多少,在死亡之前,都是孤独无援的。谁也帮不了你,你必须自己面对,而且那种感受无以倾诉。
可能有人会说,悲观主义不可取。但这不是悲观主义,对死亡的思考,应该是生命更深层的看见。
毕淑敏有番话说得非常好: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思索死亡,和他老了才思索死亡,甚至知道死到临头都不曾思索过死亡,这是完全不同的境界。知道有一个结尾在等待着我们,对生命的宝贵,对光明的求索,对人间温情的珍爱,对丑恶的扬弃和鞭挞,对虚伪的憎恶和鄙夷,都要坚定很多。
是的,对生命的深层思考,让我获益匪浅。
首先,使我感悟生活。儿时每次恶梦过后,我都特别庆幸我还活着,经历一番煎熬,窗外万物,在我眼里焕然一新,我盼望快快好起来,因为我多么喜欢这一切呀!长大后,生命的感受,虽无幼稚时那样强烈,但我也明白,生活中很多暂时无法想通的忧愁和烦恼,在死亡面前都是渺小至极,这样又能使我乐观以对、淡然处之。
其次,是对时间的抓紧。在某本书上看到,即使我们健康长寿,生命也不过是二万多天。我愕然,从来没有计算过生命的时间,不是千万、百万的数字,竟然只有二万多!生命给了我们一个不由分说的倒计时,时间一去不复返,使我们对“时间在流逝”这句话感到紧迫起来,也不得不珍惜起来。
最后,是让我善待他人,快乐自身。明白了生命有限且短暂,我更懂得应当善待他人,真诚相对,凡事体谅宽容一些,不仅是使别人愉悦,也让自己收获快乐。
懂得生命和死亡的真谛,便也更懂得如何生活。史铁生对于死亡的理解,非常透彻: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
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对于死亡的思考,不是悲观,反而是生命更高一层的境界,悲观的广阔面,也是乐观。史铁生深谙此道,所以他在短暂的生命里收获了圆满。
只要把生命的起点和终点看通透,才能更豁达、更懂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