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戒色篇

君子之立志也，自怨命途困厄，辄发牢骚，悲天命而悯人穷，荼毒于淫色，髓空精散，奄奄如国人之吸食阿片，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

世俗荣辱邪淫，若能触目克冶，自我观之面容有何枯槁，强其筋骨。壮其体格，可保终身有益也。

念念欲改过自新，色欲不除，誓如阉流。

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日思夜寐，最足折福。虽知戒色艰难，蹙眉啮齿，颤声柔语，然则身体愈弱。记忆模糊，不耐久坐，坐则倦乏，皆因邪淫所致也。夜间小解，尿液稀浑，三更骤醒，精气不固，湿床褥，腰间胀痛，奈何！奈何！

人苟能戒淫邪，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规格气象，言动有礼，威仪可震，人谁得而御我哉？

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戒此顽疾，此余所深愧者。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贪恋女色，是何其蠢也！余当以此鉴戒。

耗散精气，面色颓然，此种弊病，实在受害不小，若不能竭力专冶，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也。

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戒淫三日，又蹈覆辙，阳气愈弱，悔之晚矣。

色欲不除，临睡图一时快活，半晌遂索然无味，此毒殒志，不善其终，精气尚完固否？

若能从此事上下一番苦工，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自尔精进而不觉。

衣食有资，饱食存欲，阳气愈盛，则肾气愈难发泄。染此荼毒，日久，则言语钝讷，苦思力索，终无所成。果能克除女色，做事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也。

若贪色如常，无所节欲，每夜安眠，又复往昔彻夜难寐。

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可变化气质。古之精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余生平言之，三十岁前最好色，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

从而节制血气，藏精养髓，多少英雄豪杰，虽强自禁制，内心遏抑，然常有不可遏之候。余渐哀老，方省悟盛年颓败，皆在于此淫欲也。

黄帝内经所言固精，若能去色欲静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也。

建功立业，皆须戒此恶习，嗜欲戕害吾之躯命，困心横虑，正是磨炼少年，玉汝于成，咬定牙根，誓戒此淫欲。

——同治五年十二月十八日与九弟国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