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街角的守望

【小人物之四      补鞋匠】

守望幸福的修鞋人

刚出了超市的下行电梯囗，妻一个趔趄，人就朝旁歪去。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往她脚下一看，坏了，高跟鞋的跟掉了，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妻把右脚的鞋脱下，无助地看着我。我赶紧把脚下的拖鞋脱给她，给了一只，看看她，再看看自已，都觉尴尬，便索性把左脚的也给她，赤脚站在地上。有人投来了异样目光，也有人给出了解决方案:顺着超市门口的这条路，朝右走，街角有一个修鞋摊。

妻挽着我的手，问:远不。不远，大概八百米。好心人，谢谢你。妻谢完，看向我思索。怎么了？咱咋去？走着去吧，又不远，我笑妻，自从有了娃，她的脑，不够使。妻从我左手接过物品，那你等着，我把东西放车上，就回来。我默然。就这样，妻一袭美丽的长裙，脚上一双拖鞋；我赤脚拎着鞋，不去看旁人的异样，我们来到了老葛的面前。

这是熟稔了以后，我对修鞋师傅的称呼。之前，称呼师傅。当老葛从我手中接过鞋以后，就招呼我们坐。妻把我硬摁在唯一的凳子上，随后偎着我蹲下。现在，我们是老葛唯一的顾客，他拿起鞋砧，不慌不忙把鞋套上，找合适的鞋钉，我们便和他攀谈。

妻望着老葛身上套着的皮围裙，又看看老葛的脸，师傅，你贵姓？免贵姓葛，叫我老葛就行，熟悉我的人都这么叫。您干这行多少年了，葛师傅？四十三年了，老葛抬起了头，一脸自豪，手上却没停下。我肃然起敬，在一行里，干了这么久而不厌倦，光是这份坚持，就让我汗颜。葛师傅，今年贵庚？他停下手中的活，边说边用手比划，六十六了，一辈子没干过别的，只会这个，却养活了一家子人。给，好了！

好了？这么快？他笑笑，没有回答。妻接过鞋，左瞧右看，竖起了大拇指，葛师傅呀，这手艺没得说，一点都看不出来，和我刚买时一样，还给打了个鞋掌，漂亮。多少钱，葛师傅？我从兜里拿出二张五元，够不？师傅？

多了，一张有找！那么便宜，葛师傅？我把二张都递给了他，他摆摆手，不用，手艺人，该多少是多少，现如今，我不靠这养家糊口了！他左手挡住我的手，右手只捏起一张五元，随后在装钱的纸壳里，捏起二张塞进我手里。师傅，不，老葛，不用找。他把脸一沉，用眼瞪着我，拿回去，我挣的是手艺钱，不是施舍钱。我一楞，不可否认，我是看他年纪大了，不容易，里面是有同情心在里面的，他这一番话，让我心中肃敬之情生起。

他看我收起了钱，脸一变，笑容又爬上了脸，脸上的皱纹让我想起霜后盛开的菊花。他见没有顾客，话便也稠起来了。别看我修双鞋三五元，不起眼，三儿一女，一家八囗，孩子大学供出了，三个儿子有二个考上了军校，现在留在部队干，小小子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女儿在一家公司实习了，守着我们老两囗，我爸妈都还健在，身体还硬朗着咧！

我从老葛的脸上读出了乐观。这样的家庭是值得羡慕的，儿女事业有成，父母健在，一家人无病无灾，把平凡的日子朝前引着，把生活过成了诗！妻却不合时宜的问:那您老还出来摆摊啊？该在家享福才是！

老葛笑了，笑得更灿烂了，小妮，我问你，啥是幸福？妻不语，也笑着，把我的手攥住了。老葛拿起边上的茶杯，惬意地呷了一囗:告诉你吧，父母健康长寿就是福，子女事业有成就是福，四世同堂就是福，家庭合睦就是福，无病无灾就是福，母慈子孝就是福。咱平凡百姓一个，有这些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我点点头，赞同。

他又拿起茶杯，呷了一囗，我还操持这行当，一是喜欢，二是老了，动动身子，开始儿女也不赞成，我听他们的做甚，一辈子了，再说，国家政策那么好！现在物价都贵，每人生活的不易，能帮他们省一个，是一个。我这人啊，没有别的爱好，自从父亲手里接过这行头，一天没耽搁，刮风下雨从不误出摊，我现在不舍得丢，和它有感情了啊！他用手摩挲着鞋砧，又摸摸面前的修鞋机，老伙计，舍不得你啊！说完，老人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我的心里也泛起阵阵暖意。老人在这街角的守望，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守望着大千世界里的每一个人！他对世界的善意，换来了此生的幸福！谁能说他是一个平凡的人呢？虽然他从事的是如此微不足道的职业。

告别老葛时，正值太阳的光照到他的摊子上，他正在支伞。他守望着你我，而太阳则日日年年守望着他！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老葛，祝您长命百岁，把这份守望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