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与小聪明
——《论语》学习之14-14-1
【原文】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白话】孔子说:“臧武仲用防地请求国君在鲁国为臧氏立后,虽说不是要挟君主,我却不敢相信。”
【思考之一】孔子为什么评价臧武仲“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前面本篇第12章,孔子回答子路关于“成人”之问时,第一条就列出“臧武仲之智”,说明臧武仲足智多谋。
臧武仲,名纥,又称臧纥、臧孙纥,鲁国大夫,谥号“武”,封邑在防。他的祖父臧文仲和父亲臧宣叔都是鲁国重臣。臧武仲在鲁成公、鲁襄公时期曾担任司寇,主掌刑狱。他足智多谋,能言善辩,擅长外交,多次为鲁国化解矛盾,时称“圣人”。臧武仲早年长于宫中,深得鲁宣公夫人喜爱,并被立为臧氏的继承人,为孟孙氏所恶,虽然季孙爱之,但终不能见容于鲁国,先逃到邾国后又逃到齐国。后人赞道:“臧武仲以其智存鲁,而天下莫能亡也。”
臧文仲、臧武仲祖孙二人都是孔门师徒讨论的热点。关于臧文仲,在当时被人们称为“智者”,而孔子却认为他不智。《公冶长篇》孔子曾说“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臧文仲为产自蔡地的大乌龟盖了一间房子,中有雕刻成山形的斗拱和画着藻草的梁柱,他这样做算是一种什么样的聪明呢?颜渊、子路都和夫子讨论过这两个人。《孔子家语·颜回第十八》记载:“颜回问于孔子曰:‘臧文仲、武仲孰贤?’孔子曰:‘武仲贤哉!’颜回曰:‘武仲世称圣人,而身不免于罪,是智不足称也;好言兵讨,而挫锐于邾,是智不足名也。夫文仲其身虽殁,而言不朽,恶有未贤?’孔子曰:‘身殁言立,所以为文仲也。然犹有不仁者三,不智者三,是则不及武仲也。’回曰:‘可得闻乎?’孔子曰:‘下展禽,置六关,妾织蒲,三不仁;设虚器,纵逆祀,祠海鸟,三不智。武仲在齐,齐将有祸,不受其田,以避其难,是智之难也。夫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抑有由焉,作而不顺,施而不恕也夫。《夏书》曰:‘念兹在兹,顺事恕施。’”臧文仲虽谥号为文,但有三不仁、三不智;臧武仲虽然自身不免于罪,以臧武仲的智慧在鲁国不得容身,也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他所做没有顺从事理,施行起来不合仁爱之道,才有如此后果。
关于“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记载:“初,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侄,穆姜之姨子也。生纥,长于公宫。姜氏爱之,故立之。臧贾、臧为出在铸。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贾,且致大蔡焉,曰:‘纥不佞,失守宗桃,敢告不吊,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贾曰:“是家之祸也,非子之过也,贾闻命矣。”再拜受龟。使为以纳请,遂自为也。臧孙如防,使来告曰:‘纥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请。苟守先祀,无废二勋,敢不辟邑。’乃立臧为。”这是说:臣臧纥绝无反叛作乱之意,但由于才智不足,处事不当,才落到今天的地步。臣虽不能正名回国,但很想继续对臧氏先辈的祭祀,千万不要使两位先人的功勋被埋没。为此请求鲁国还能立臧氏后代为公卿。至于防邑,我岂敢不离开这个地方!后来,鲁君立了他的异母兄弟臧为,臧武仲就把防邑交给了臧为,自己跑到齐国去了。
臧武仲虽然没有做出实质的要君之举,但假使鲁君没有答应他“立后”的请求,事态将会如何发展呢?臧武仲会不会因为没有达到“立后”目的而占据防邑犯上作乱呢?这还真不好说。
孔子对此评价说“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意思是虽然在表面上,臧武仲只是提出请求,似乎也在情在理,并没有要挟鲁君,但是若说他实际上也没有要君之意,我是不相信的。孔子的意思很明确,臧武仲这种做法其实就是要君,或者至少有要君之嫌。
孔子识人,“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要洞悉臧武仲此举背后的意图。夫子一方面听其言——虽无要君之言,明面上只是有请求鲁君立后之言;另一方面观其行——他占据防邑之举,也就是有了要君之行,通过这样的观察、探究分析,让臧武仲暗藏的私心无处遁形。
孔安国注曰:“......乃立臧为。纥致防而奔齐。此所谓要君。”《论语注疏》曰:“‘吾不信也’,言实是要君。”戴溪曰:“据地以求后,安得谓之不要君哉?”《论语集说》曰:“而据邑以请,非要君而何?鲁人从之亦不获已尔,孔子所以正其无上之罪而诛其意也。”杨氏曰:“夫子之言,亦《春秋》诛意之法也。”臧武仲虽然貌似谦卑知礼向鲁君请求立后,不构成要君的确凿事实,但他占据防邑而后请,却掩盖不了他要君的意图。“君子诛意不诛事”,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心里有了违仁的意念,就算没有实质的行为,也不能算是有仁德的君子。
【思考之二】聪明和智慧有何区别?怎样才能做一个有智慧的人?
聪明只是说脑筋好使,但不一定就是智慧。小聪明或能得利于一时一事,但长远看却亏损很大,下场往往不好。只有将聪明用于问学义理,辨别仁与不仁、礼与非礼,才成为智慧。再加以改过迁善的实践,就可以成为君子。当聪明人勉力于此,才算是真聪明、大聪明,否则就是小聪明。
如果自持精明,做事常常出于私欲,只图权利、好用计谋,却不辨善恶、不知祸福,辨不清真正的利害关系,做事不合乎礼节道义,最终必定殃及自身。从古到今,到处都是这样的例子。
正心诚意作为一种道德修养方法,历来受到正人君子的推崇。《大学》有云:“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宋代理学家程颐说,进修之术,“莫先于正心诚意”;朱熹也赞之为“万世学者之准程”。只有内心端正,无邪无私,心意真诚,不欺人,不欺己,才能修身进德,成为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