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痴恋――戏如人生(1)
你常说,有空了,让我替你写本书,写写你的一生。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开始动笔,不是没有空,也不是偷懒,实在是害怕笨拙的笔支撑不起生活的骨架,我怕我笔下的你,眼里的你并不是全部的你。我怕我尖刻的满是棱角的不够圆润的语言刺伤了你以及你的生活,还有生活里那些用以遮挡的幕布。
如今你已渐入知命,岁月的余皱攀上眼眸,但仍挡不住骨子深处的高贵与美貌,你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于人群中一立,便是那么出众惹人,认识不认识的总要看你几眼,聊上几句,因为无论何时,与美人交谈总是幸事。从小,我喜欢跟在你的身后,从背后欣赏你的倩影,想象你含笑的嘴角漾起的欢喜。自此,我的眼中再无比你更美之人。我常常想,这样一个虽已年过半百,但不施粉黛也足以摄魂的女人,小的时候该是何等模样。
你的童年是在贫弱的年代里度过,缺衣、少食、多子的家庭,活着即是奢侈,美貌在那个年代毫无资本。你也曾随着兄长们,在漆黑的夜里,拉着沉重的煤车从很远的城市归来,生活的重担压在稚嫩的肩膀上,黯淡的日子里,灰蒙蒙的空气里,丝毫嗅不出成长的欢乐。
但突然有一天,一支在乡野间游走,靠吹拉弹唱换得一日餐饭的小戏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你小小的心房。你如痴如醉地听着,那戏子已是半老徐娘,但那眉眼,那身姿,那一颦一笑,那一招一势,是那么地摄人心魄,你被彻底征服了,被征服的还有村头巷尾的人,于是大人决定用家里不足的余粮留这个小戏团演上一星期。四处漂泊的小戏团连连点头,安定是他们心底最深的渴望。那晚那个戏子就住在你的隔壁。夜很深了,仍听到她在嘤嘤练声,晨起,透过曦微的光,你便瞧见了她正在一招一势,一甩手,一低头,一举手,一抬足地练功。就是这一眼呀,便瞧到了骨子里!从此,学戏的种子便在心里扎下了根。但戏子的身份在那个年岁里仍印刻着不被尊重的光环,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自然不允。一周后,小戏团不得不走了,但也把你的魂带走了,你高烧几夜之后,便开始呓语,爹娘吓坏了,在那个无钱求医的年代里,请神婆是不得已的选择,神婆是本家的奶奶,慈眉善眼,来了之后,敲敲打打,吹吹吼吼,未了说,这娃呀,属阴,不能困在家,送出去吧,三五年别回来,才能保命,兴许还能有出息。娘哭着舍不得,爹一跺脚说:“送,明天就送,娃想唱戏,听说叶县有个正规的剧团,明天我托人说说。”
听说托了好些人,费了好些功夫,甚至把家里压厢的绸缎也拿出来了,终于到了剧团。到了剧团,你就彻底好了。那年你十四岁,花一样的年华,水晶一样耀眼的理想,在那个暗淡的青春里,理想是一件多么奢侈的装饰,从此你有了别样的人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