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华.蒋生
“砰”酒杯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小华涨红着脸拍桌子骂道：“蒋生真不是个东西，去年借的两万块钱，到今年也不还，现在倒好打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去店里也关门的。”
蒋生是我们老乡，今年30多岁，老家隔壁村子，外面一起喝酒时认识，有个老婆，贼好看了。他在集美这边开个小吃店，有去店里喝过一次酒，却不是很熟悉。
“那我和邓哥去他店里看看吧”老吴喝了一口酒：“小蒋我也熟悉，如果赖账的话，可以动粗不？”
老吴是小华的朋友，个子不高，却很有力气，据说练过武，当过兵，在一家安保公司上班，平时喜欢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如果店里有事，也会出手帮忙，特别是有些想闹事的，老吴出手肯定是摆平的。
“晚上就去吧，做人太不厚道了，疫情期间大家都不容易，老乡不该坑自己人。我和老吴一起去就好了，只是要个债，小华你就别去了吧。”我沉声说道。
要债，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却是很无奈的事。老乡或朋友之间借钱，有时不会写借条，靠的是相互的信任，一般也不会要利息，完全就是人情。那碰到比较赖皮的人呢，没有借条，不能上法院，只能靠人去要了。或叫上亲戚、朋友，去借债人家里要钱，有时候也会大吵大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华瞪着眼睛：“我不去怎么行，他不认账怎么办？走吧，反正今天有空，出发。”
稍微收拾了一下，关了店门，四个人一行便上路往蒋生店里赶去，路程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不开车是因为喝酒了，走一下刚好散散酒气。
疫情期间，街上人不多，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低着头，走路行色匆匆，自觉的拉开一些距离。以往店铺的灯火嘹亮，现在也节能关掉不必要的灯，显得有些阴暗。
借着酒意，四个人来到蒋生的小吃店。
今天他没有营业，卷闸门只打开一半，透出里面晕黄的灯光，“兴隆小吃”的牌子挂在门框上，牌子上面的彩灯没有开，字在夜幕里看的不清楚。门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写着此店转让的字样。
“喔噻，准备要跑路了，还好来的及时。”
我和老吴站在卷闸门底下，店里面很安静，我抬手对着铁门狠狠的拍了几下。
“对不起，今天不营业。。。。”闻声，从里面钻出一个人，头发乱糟糟，戴着一个蓝色口罩，不正是蒋生，看到我们，一愣，开口说：“是老乡啊，要吃饭么，店里没备菜呢。”
小华走上来，口罩一扯，右手一巴掌抽到蒋生脸上：“认得我不，叫你躲，叫你关机，给我K他。”
蒋生左手捂着脸：“听我说。。。”
话音未落，老吴抬手对着蒋生用力一推，蒋生一声惨叫，猛的后退，没注意后面卷闸门，一下子“铛”的撞了上去，然后躺在地上，往店铺里滚了进去。
老吴看了我们一眼：“我进去就好，把他提出来。”说着，低头弯腰进去店里。只听到一声惨叫，就停了。
半晌，里面好安静，不对啊，难道老吴不测了吗？以他的身手，普通两三个人都近不了身。还是蒋生不行了。
“老吴，怎么回事?”我叫了一声。
卷闸门却缓缓的升了起来，我们三个人急忙弯腰进去，老吴好好的站着，蒋生却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旁边多了两个小孩子。
没错，多了两个小孩，六七岁的样子。
女孩紧紧的搂着蒋生的脖子，低声哭泣着，不敢看我们。
男孩却挡在老吴的前面，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里面含着眼泪，紧紧的抿着嘴，双手紧握着拳头，全身在抖，却不肯让开。
老吴转过身，两手一摊，耸耸肩，往旁边一退，叉着腰，等小华下一步的指令。
“这两小孩是你的?怎么没听你说过。”小华上前两步问道。
“啊”蒋生撑着地板站了起来：“疫情来了，店里没生意，他们妈妈看生意不好了，把店里的钱都卷走了，把两个小孩也丢给我管。”
“这该死的疫情，店里生意没有，天天有人来要债，两个小孩都吓成这样。唉，不是不还，华姐，真的对不起，再宽限一下。手机也不是关机，没钱交费了，准备把店转手后，看看多少先还一点，可是贴了这么久，连个人问都没有。”
“阿虎。”蒋生摸了摸他儿子的头说道：“不要这样子，姐姐，叔叔他们不是坏人。”顺手把小孩拉到身后。
看到两个小孩子，小华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看着两个小孩都哭的好可怜，一个个不停的喊着要妈妈，找妈妈的，心里一软，眼睛顿时红了。
蒋生低下身子不停的安抚着小孩。看到这一幕，我心里突然内疚了起来。
“老乡一场，你确实困难和我们说下，也不会逼你马上还钱呀。”小华说道，忍不住走上前去，掏出纸巾，给小女孩，擦了擦哭花的脸。
蒋生拿了几瓶矿泉水分了，叹气说：“我也想和你说，可怎么开口，连老婆都跑了，丢不起人，索性破罐子破摔，躺平了，”
“现在想把孩子送回家里去，连车费都没有。”呜咽地说着，蒋生捂着脸，蹲下去，头发颤抖着。
小华一脸不忍落的样子。甩甩手：“哥几个出来一下”。
走到店门口的街边，小华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狗屁的病毒，害死人。”
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大家也看到了，凑点路费吧，我这有六百，你们搭个手。”
得，这一天天，要债要到自己掏钱的。
合伙凑了一千二，小华一个人走进去，用钱拍了拍手，对蒋生说道：“这钱给你送小孩回去，那两万别赖账，有钱就还我。”
说完，把钱塞蒋生手里，转身出门：“走吧，回来接着喝酒。”
夜已经深了，街上行人更少，路边做核酸检测的围栏沿着路一直摆下去，直到拐弯了，再也看不见。
唉！该死的疫情，什么时候是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