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很不高兴(三)
熊大策马挥鞭一路疾驰,身后的永安城化作模糊的小点,沿途风景绝美,高耸入云的山峰宛若仙境,潺潺流水从峡谷中流出,行走其中如诗如画。
上京赶考,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选择踏出这第一步,就是勇敢,何况自己还真有那么一点自命不凡的豪气,当今状元舍我其谁。熊大想到这不觉得有些好笑,还没到京城就给自己封了个状元,简直太不要脸,可谁让这一路寂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只好靠想象消遣。
行过许久,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音急促气势迅猛,熊大不由得紧张起来,勒紧缰绳将马靠在路边,给到来的人留出道路。
骑马的人渐渐清晰,熊大匆匆打量一番,来人是一名老者,头戴斗笠,身披青色长袍,袖口扎紧,腰间别着长剑,俨然一副侠客打扮,但隐约中还有些赳赳武夫的气度。
老者看到熊大,好奇心大起,这荒郊野外行得半日,也不见得一个人影,看到熊大忽然觉得亲切,于是放慢速度,问:“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去啊?”
熊大作揖,微笑道:“我上京赶考,您这身行装,看来是江湖中人吧?”
老者大笑,说:“小伙子,这世上哪有什么江湖,何来江湖中人之说呢?”
熊大不解,道:“书上说的啊,书上说江湖上有好多门派,他们武功超强,经常打打杀杀,看您这打扮,我猜猜……嗯,应该是崆峒派或者武当派。”
老者笑得更大声,腰都弯下来,说:“小伙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先容我笑会。”
熊大看着放声大笑的老者,心想肯定是猜错了,心中愧疚脸红起来。
老者渐渐平复情绪,看着天真的熊大,说:“小伙子,你说的那些只存在书里,现实中是没有江湖的。”
熊大还是不信,辩解道:“江湖是人们的一种组织形式,是少部分人参与的活动,可能你我没见过,但这个世界这么大,我相信它是有的。”
老者抬起眼睛,慈祥地看着熊大,说:“你说的这些道理都对,只是我和你说的不是一个东西。如果你认为小部分人的某些活动就算江湖的话,那我问你,山上的土匪窝算不算江湖?城里菜市场算不算江湖?京城的朝堂算不算江湖?”
熊大愣住,陷入沉思,老者说的好像有道理,什么是江湖,我们经常把某人当成江湖人士,只不过是他的性格洒脱好爽,处理事情公平大气,大家都对他服气,但他有什么绝世武功吗?没有。有什么独门秘籍吗?也没有。那我们为什么要说他是江湖人士,谁又给定义什么是江湖了吗?没有啊,一切只是人们的臆想,把一些难得看到的品行,寄托到某个不存在的团体上,美其名曰江湖。
如果是这样,那说明社会上的正义太少,人们在法律的约束下,不敢嫉恶如仇手刃仇家,出了问题只能报官,再大的委屈只能诉诸法律,社会看上去文明了,但骨子里的血性渐渐变淡,一切依靠外力就行,人从骨子里慢慢软掉,如果碰上外敌入侵,只能像绵羊一样任人宰杀,这样的国家好可怕。熊大想到这感到恐惧,心头微微一颤,不敢再往下想。
老者用手在熊大眼前晃晃,说:“小伙子,在想什么呢?”
熊大缓过神来,说:“没什么,没什么,对哦,那您是干什么的呢?”
老者微微一笑,眼中闪出一丝不易捉摸的神色,说:“我是镖师。”
熊大傻笑,说:“您不可能是镖师,哪有镖师不带货的啊,您看您身后空无一物,您这押镖押的是自己吗?”
老者急了,说:“你这小伙子真是愚蠢,镖师就一定要带货吗,和大部队走丢了就不叫镖师了吗?”说到这,老者突然闭嘴,好像泄露了什么尴尬事。
熊大忍住不笑,看着眼前的老者,谁更愚蠢立分高下。
老者扬鞭,看也不看熊大,哒哒哒哒策马奔腾,大喊:“小伙子,前面的路上有山贼,你小心一点,告辞!”
熊大还想问些什么,张开的嘴巴还为发出声音,老者已经绝尘而去。
山贼?早年间听说过,为首的叫伍麻子,盘踞在天门山劫掠过往来客,势力一度很大,后来不长眼抢了官府文书,被朝廷发兵剿灭。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怎么现在又来了山贼,想想时下的年景,几个月没下过雨,庄稼地里颗粒无收,似乎也能明白这波山贼的卷土重来。
熊大握紧手里的短刀,不由得警惕起来,打马前行去往未知的天门山。
此刻的永安城里,薛家老爷在校场空地上支起三顶帐篷,领粥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薛静雯擦擦脸上的汗珠,接过老妇人的陶碗,打上稀饭,转身喊:“小翠,再加点粥,桶里快没了。”
小翠往炉膛放入一把柴火,抹抹烟熏火燎的脸,说:“小姐,还没煮熟,领的人太多,煮不过来了。”
薛静雯放下大勺,走过来和小翠一起烧火,说:“哎呀,你行不行啊,我来帮你。”
站在高台上的薛员外,看着校场连绵不绝的队伍,不由得皱紧眉头,旁边的张知县也是面带愁容,两个中年男人沉默许久。
张知县捋捋胡子,眉头皱得像古老的城墙,叹息道:“今年的灾民有点多啊,这样下去仓里的粮食马上就不够了。”
薛员外手扶着木栏杆,说:“确实是啊,新的粮食收不上来,找这么下去恐怕是要饿死人的。”
张知县沉默不语,望着炙热的天空,碧空如洗蔚蓝深邃,要是放在平日绝对是好风景,只是和地上的灾民配合起来,谁也无心去欣赏。
薛员外看着张知县,说:“你申请巡抚拨粮食的文书发了没有?”
张知县回过神来,说:“发了啊,可是十天了,上面还没有回复。”
薛员外说:“太慢了,这粮食消耗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涌进城里的人越来越多,只怕粮食的消耗会越来越快,等不了了。”
张知县面露难色,说:“那老夫也没办法啊,我要是这身肉能吃,你把我放锅里煮了也行。”
薛员外笑了,说:“谁说要煮了你,只是我薛家的粮食就这么多,吃完就没了,你得发动发动城里其他大户,都来赈灾,这样才能撑到救济粮来啊。”
张知县若有所思,缓缓道:“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其他人恐怕没你薛老爷这么心善,怕是要不来多少。”
薛员外正色道:“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指望着屯粮发财,到时候饥民造反,将他李老爷赵老爷的家财哄抢一空,看他们还剩下什么。”
张知县被薛员外的气势镇住,心中有了底气,说:“薛兄说得对,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明日就招来全县大户,让他们开仓赈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