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躲在玉米秸里的孩子再也没有出来。

水妞儿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什么是最痛苦的？？？应该是失去自己的孩子，更残忍的呢？是同时失去两个孩子。

1

事情发生在我小时候，那会儿我还没有上一年级，作为80年代初的农村孩子，那时候村里没有开设幼儿园，村里上学前的孩子多数是被放养的，犹记得村里开设幼儿园是在2000年左右。

我称呼她小梅姨，具体是什么关系的姨，那时候的我说不清，现在依然说不清，只是妈妈让喊姨，就这样一直喊过来了。

妈妈的娘家是同村，住在村东头，妈妈家是个大家族，有7个兄弟姐妹，所以整个东头或多或少总能七拐八绕的攀上点亲戚。

那时候年龄小。大多孩子经常玩儿的范围也就是在自己家周围几百米的地界内，比如我和弟弟，玩儿的最多的就是前后院的几个小伙伴，捉迷藏、踢毽子、扔沙包……，基本不会跑太远，就算夏天大热的时候，也不被允许走远，更不被允许到河里玩儿水，而看着这些调皮小子的任务，就落在我们几个女孩身上。

而调皮一点儿的，活动范围就大了，可能整个村子都是他的“地盘”。

小梅姨家有两个儿子，大的跟我差不多，小的跟弟弟差不多，因为都是被放养的孩子，所以在村里疯跑时时而遇见。

因为家里两个儿子，明显比一个儿子一个姑娘或者两个姑娘的经济压力要大些，因为他们需要为两个儿子各准备一处房用来娶媳妇，可能话说的有点早，但对于依靠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早做打算是有必要的，毕竟盖两处房子是需要不少钱的。

所以小梅姨和她老公如其他有两个儿子的村民一样，格外的勤勤（勤快）些。除了跟大多数村民一样种着地，冬天农闲时还会批发些小物件去集上卖，所以冬天别的村民可以窝在家里取暖时，他们依然需要冒着寒风各村赶集售卖货物。

因此，小梅姨家两个儿子整年都是放养状态。

农村有句老话:老大傻，老二奸，老三老四飞上天。

当然这里的“傻”，并不等同于傻子，而是憨厚、老实。而老二的“奸”，也多是讲的比较聪明、调皮罢了。

而小梅姨家老二，完全把老二的调皮发挥到了极致。

几乎所有调皮捣蛋的事情，都是老二领着老大干的:什么摘东院的梨，打西院的枣，追前院的牛、抓后院的猫、连大人们最忌讳的下河抓鱼、上房掏鸟窝、玉米秸麦秸堆里点火……，反正是别的孩子玩儿的他玩儿，别的孩子不干的他也干。

小梅姨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到头来，老二依旧调皮，老大依旧跟着。

亏也吃过，追前院的牛时，被发怒的牛顶了起来，还好当时是冬天，穿的厚棉衣，加上牛主人正好在边上把牛硬给拦了下来，不然，他就不仅仅是被顶破衣服这么简单了。

而点火烧别人家玉米秸麦秸的的事儿也不是干了一次两次，经常听大人说，北头谁家做饭储备的玉米秸被点了，东头谁家的麦秸被人点了……而始作俑者大多是小梅姨家老二领着老大干的。

就连我家院子西边空地的玉米秸也差点让他玩儿火烧光，赶巧爸爸下地回来才把刚要烧起来的火打灭，而老二棉衣的前襟当时也烧了起来，爸爸帮他打灭火后，衣服被火燎了一个大洞。

想想这也许就是预兆，如果他长了教训，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2

那是一个冬天，久未下雪，又连着几天的大风，天气干燥，这么冷的天气人们大多缩在家里避寒。

我和弟弟在家憋的无聊，吵闹着想出去玩儿，被妈妈一个白眼，吓退。

徒然，一股烟火味飘进屋内，一片嘈杂的吵闹声从街上传来，窗外还透着大烟，爸妈赶紧向屋外跑去，无暇顾及我和弟弟，我俩也趁机跟出去看热闹。

跑到胡同口，发现院子西边闲地上的玉米秸已经烧了一半，随着大风火势更加凶猛，冬天多是西北风，火势就着大风向我家院子扑来，附近有的邻居已经先一步出来，手里正拿着盆、水桶等家当（器具）泼水灭火，爸妈也赶紧回家拿盆端水扑火，忙活了十多分钟，火势止住，一地黑色的残灰，零零散散的散落在空地，残灰里还冒着白烟。

突然，不知谁惊呼一声，那是什么？玉米秸堆中间位置，一处凸起不像是玉米秸的残灰。

有人找了一个木棍，扒拉了一下。远远的我就看到他手里的木棍丢在了地上，明显并不是没有拿住，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接着那边的大人就一阵嘀咕。

再然后，孩子就被女人们领回了家。

后面的事情，是后来在爸妈及邻居们的只言片语里搜集来的。

残灰里的凸起是两个紧抱在一起的孩子。

是的，就是小梅姨家两个儿子。

事情的大概就是，小梅姨因为玩火的事情打骂了他俩无数次，两个孩子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盒火柴，怕被小梅姨发现，便躲到玉米秸堆里点火儿玩儿。

可能是两个不知深浅的孩子在玉米秸堆里点着火后，没想到火势会借着风快速燃烧起来，而两个孩子再也没有跑出玉米秸堆。

3

那时的我理解不了一个母亲同时失去两个孩子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现在的我无法做到感同深受的体会，但我知道这种痛一定是绝望的。

悲伤到极致就是绝望，人绝望到极致是什么样子？后来好多年，小梅姨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如祥林嫂般见人就说，自己不该因为玩儿火打孩子，如果不打他们，他们就不会躲起来玩儿了。

都说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但有些痛苦深入骨髓，想要忘记谈何容易，有些痛不是忘记了，而是我们需要继续生活下去。

再后来，我回家，听妈妈说小梅姨家生了一个女儿，异常乖巧，小梅姨几乎寸步不离孩子身边，哪怕上了学，小梅姨也是跟到六年级孩子小学念完，升入中学开始住宿才慢慢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