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人格【通缉令08】

胶卷滚动的声音像是一把又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切碎过往的声音。它锋利而残忍，决绝而冷静。

黑暗在某刻被光线放大，交替的瞬间有人在哭，视野尽头唐思微瘫坐在卫生间的拐角处，墙上的镜子也碎了一地，她瑟瑟发抖的抱紧自己的身体，眼眸深处被绝望笼罩的恐惧像是扼住她喉咙的死神。

宋晨推门进来看到的这一幕，让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两步，她看着躲在角落的唐思微和那个赤身裸体躺在唐思微脚边的少女，瞳孔微微颤抖。唐思微抬头看着宋晨，流着眼泪拼命的摇头，那个瞬间宋晨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唐思微。

脆弱无助的唐思微。

这是发生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里，宋晨是老板，唐思微是她女朋友，大厅里的钟表，时间刚过凌晨。

警察来的时候，唐思微已经被宋晨抱到咖啡厅靠里面的一间卧室里，平时如果忙到很晚宋晨就会住在那里。因为是周末的关系今天晚上唐思微并没有回家，店里的唯一员工也就是赤身裸体死在唐思微脚边的小美，下班前说肚子疼去一趟卫生间，半个小时却都还没出来，唐思微觉得不对劲就推门进去。

“可是我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唐思微在面对警官质问的时候一脸迷茫的说，“我只是推开门，然后……然后……记忆里，我就惶恐的哭了出来，那种感觉……”唐思微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她紧握宋晨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起来，宋晨赶忙去安抚唐思微崩溃边缘随时套塌陷万丈深渊的情绪。

宋晨在警官耳边小声的说了句，“思微有精神上的疾病，所以医生嘱咐过最好不要刺激到她。”

“方便具体说一下吗？”

“多重人格障碍。”宋晨低沉着语气说，“所以有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者那根本不是她主观意识去执行的，而是由分离出的亚人格代替本体来进行的另一种意义上的事情。”

“疯子吗？”警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宋晨听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警官也意识到这么说太唐突，就转身去看死者小美。

第二天，各大报纸头条都是关于深夜咖啡厅里被杀店员的传闻，什么变态色魔被欲望驱使着无天理的罪行，什么被奸杀少女背后的真相，再或者有的媒体为了吸引眼球直接把唐思微是精神患者的事也添油加醋的发布在网上。

后来警察给出的官方说明，是有人对小美实施了残忍的奸杀行为。而咖啡厅当晚还在店里的就只有宋晨和唐思微两个人，如果凶手不是他们两个之一的话，未免让案件有些棘手。可是用宋晨的话来说就是，“我和小美关系很好，有时候下班迟了我甚至会开车送她回家，她和思微是闺蜜，我们也去她家里吃过饭，我完全没有理由杀她。”

“那怎么解释唐小姐出现在案发现场，根据你的描述，你推开门的时候是看见唐小姐和死者在一起的，你能从外面推门进去就不存在密室杀人。”警官提出他的疑问。

“这个我没办法解释。”宋晨无奈的说，“更何况，如果是奸杀行为，就不可能是思微做的，可别忘了她们两个都是女的。而对于思微为什么会出现在卫生间顶多的解释就是她去找小美，然后发现小美已经被杀了，情绪失控。”

咖啡厅因为有人被谋杀的关系，停业了几天。宋晨陪唐思微去了一趟莫奈医生的家。莫奈医生是唐思微精神疾病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给出了医学上的权威说明，唐思微有轻微的痍症性身份识别障碍，俗称人格分裂。

莫奈从厨房端了两杯茶出来，“精神状况不好的人，用茶来缓解压力有时候效果也很有效。”他说着，请唐思微和宋晨坐到沙发上。

然后宋晨把小美被杀事件告诉了莫奈。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莫奈顿了顿说，“如果唐小姐是直接面对死者死亡瞬间的话，确实有可能因为精神刺激而促使她本体人格在崩溃边缘被分裂出的亚人格占据主观意识。唐小姐说她推开门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直到你推门进来，”莫奈看了眼宋晨，“这期间她什么都不记得，很有可能就是她目击到凶手杀害死者的全过程，导致亚人格占据身体使她本体人格的记忆呈现一种真空的状态。换句话来说，如果迫使她目睹了那场谋杀事件的人格重新占据身体，或许就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凶手怎么会让思微目睹全过程？如果思微见过凶手应该会被灭口吧。”宋晨觉得有些说不通。

“人类的语言魅力在于，它所要表达的意思可以从一句话中分离出好几种意思。”莫奈微笑着说，“什么叫做死者被害的全过程？死者是怎么死的？最终的结果是法医鉴定给出的答案，而唐小姐被亚人格占据身体到主观意识恢复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才是至关重要的。”

“要怎么做？”宋晨表情凝重，而唐思微一直像是受惊吓的孩子，眼神始终被恐慌笼罩，脸色旁白的一言不发。

“把亚人格引诱出来的方法其实也不是很难，抓到病症的根源就行。”莫奈意味深长的说。

“你的意思是……”宋晨欲言又止，“让思微回想当初受到的心理压力和精神刺激，是这个意思……”

“没错，唐小姐因为年幼受到她父亲的性侵和虐待导致她心理和精神上产生了极其可怕的障碍，亚人格从那个时候被分离出来，她们想逃离被这个屈辱世界围困的现状，于是从唐小姐本体人格中产生一个或多个亚人格，他们可能是唐小姐幻想出来的，也可能是心底曾经期许埋下的种子，他们妄图冲破唐小姐本体，哪怕是他们想要为唐小姐的遭遇打抱不平，合力对抗她丧心病狂的父亲。这种种的一切都会在唐小姐主观意识无法控制和记忆下进行。也就是说亚人格做的事是由亚人格主动承担和执行，所有亚人格都无法干涉其对方对本体控制时所做的一切。”莫奈说着，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一本很古老的童谣，封面暗黄里面页面也有些许的残缺。这是唐思微小时候看过的童谣，为了根治她从小受到的精神障碍，宋晨将唐思微很多东西都带到莫奈家，用莫奈的话来说，任何一件东西都有可能促使唐思微其中一个人格的出现。

莫奈读着童谣里的一篇故事，语气温和，“那个小朋友把手里的花递给了白熊之后，白熊转身跑出很远很远，然后小朋友听到远处白熊隔着山隔着海传来的道谢声……”

“快离开那个地方！身后有猎人，他们会杀了你的。”唐思微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神空洞无光。

“什么！”宋晨有些吃惊。

“这是唐小姐的亚人格，你需要跟她对话来确认你们咖啡厅店员被杀之谜。”莫奈提醒道。

“嗨……思微，你记得那个咖啡厅吗？”宋晨扶着唐思微的肩膀，将她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

“什么咖啡厅？”唐思微觉得莫名其妙，可是从她脑海里闪烁而过画面却是那只白熊被猎人用子弹洞穿胸口的模样，鲜血流的满世界都是，所有脆弱和无助都在白熊倒下的瞬间像是砸在唐思微心脏上一样。

“哦，不……”宋晨赶忙用手去擦干唐思微突如其来流下的眼泪。即便是他知道唐思微的人格分裂，却也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恐惧的事情。

莫奈把童谣放回，拿了一本相册，他知道童谣里隐藏的人格并不是目睹咖啡厅店员死亡的那个人格，于是他开始尝试更多人格的引诱。

“唐小姐，这是你小时候，这是你父亲……”莫奈用手指着相册上扎着两个马尾的小姑娘和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很显然这一招很有用。

唐思微在看到她父亲照片的瞬间，眼神里的绝望比晚霞还要有感染力，“快打120，快打120，有人死了，快……”唐思微猛然开口，她揪着宋晨的衣服，不停的幌动。

“快问她，时间地点有哪些人。”莫奈提示道。

“在哪儿，你们发生事情的地址在哪儿？”

“中市街道……新河路……万成小区……六栋……地下室的十二号仓库……”唐思微支支吾吾的说，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着急。

“那是哪里？你们的咖啡厅吗？”莫奈觉得奇怪。

“不是……”宋晨的声音突然沙哑了起来，像是被岁月捂住，“那是思微小时候住的地方，他父亲就在那个地下室对思微做出了性侵行为，和拍了很多思微的裸体照，这些年她几乎都不敢去回忆她的父亲，即使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唐思微的身体开始发抖，后知后觉的她即便是被分离出的亚人格也异常害怕她那个变态的父亲。

在唐思微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她父亲独自一人带着她，虽然生活过得还不错，但是这仅仅是外人看来，唐思微会有好看的衣服和漂亮的新鞋子，会有一大堆浓妆艳抹的洋娃娃，没有人知道撕扯开洋娃娃里流出来到底是棉絮还是血，也没有人知道撕开唐思微身体流进去滚烫液体的玩意能让人恶心。

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一些响声，类似于呻吟一般的声音，唐思微走进去然后看着她父亲把她裸体被性侵的视频反复播放之后，眼神里像是有烛火摇曳一般，她走上前把视频关上，她父亲没有制止她，随后她不由自主的将衣服脱去，一件两件直到身上没有任何遮羞物，她父亲色意淫淫的开始抚摸她的身体，然后贪婪的吸允着孩子的气味，她的父亲用牙齿在她还没发育的乳房上咬了一口，印出一排整齐的牙印，那种干净的透彻的美好的感觉让她父亲欲罢不能，旁边的摄像机被打开，记录着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人们在这种黑色的秘密下把自己活成了肮脏的模样。

光线交错闪过，唐思微听到有人在叫她，好远好远，声音像是被群山分离出去一样，忽远忽近。整个世界开始崩塌，可她的身体上依旧传来确切的触感，一口巨大的压力从她的心脏里喷涌而出，世界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莫奈医生处变不惊的坐在她的对面，倒是宋晨一脸的紧张，然后她低头看到自己被毛毯包裹的身体，她不自觉的用手稍微拉开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衣服被脱去了，左边乳房上醒目的一排牙印像是刻在血肉里最可怕的怪兽，把过往的恐惧又一次带回到她不敢直面的阴影里。

“你现在是你自己还是亚人格。”莫奈在唐思维冷静下来之后问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思维皱着眉头。

“那现在就是本体，”莫奈顿了顿说，“已经引诱出了两个亚人格，似乎都不是唐小姐在案发现场的亚人格，鉴于她目前的状况，我不知道你是愿意继续引诱人格知道真相，还是让她休息一会。”莫奈看着宋晨，看上去是询问，可实际上宋晨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想要知道是谁杀死的小美，就应该早一点找到唐思微在现场的亚人格。

“继续吧。”

莫奈把相册重新翻到一张，是唐思微小时候儿童节的舞蹈表演获奖照片，照片上她画着浓妆，头发盘在头顶用漂亮的发卡固定住，穿着白色的裙子，像天使一样。

唐思微小时候在被性侵之后，虽然变得孤僻寡言，可是她在舞蹈上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视频上的动作她看一遍就能记住，她身体柔软的吓人能做许多其他同学做不了的高难度动作。

那次儿童节的舞蹈视频老师给她刻录了光盘让她拿回家，她父亲知道后就把光盘打开看唐思微的舞蹈视频，然后让唐思微在裸体的情况下再跳一次，可是唐思微一边害怕一边跳，她流出很多眼泪，她父亲不耐烦就打她，用绳子将她绑在椅子上，给她拍照片，然后清洗出来放在特定的相册里，那次唐思微还是把舞蹈跳完，最后一个动作是把彩带往天上抛去，可是她没有彩带，她从旁边的桌上翻找东西，企图找到能代替的物品，然后她看到一把匕首，她冷静的将匕首拿起来放在身后，然后一步一步朝她正在认真翻看照片的父亲身后走去，她把匕首直直的刺进她父亲左心房的位置，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把她平静如死水般的眼睛衬托成世界上最冷酷的杀手。

然后她将自己绑在椅子上，结绳最后的步骤，她极度可怕的用地下室唯一一处按有自动遥控的窗帘，她把一根绳子系在窗帘上，另一端系在她手上的位置，用脚按下自动窗帘拉起的开关，窗帘被拉开的瞬间，正好顺势将捆绑唐思微双手的绳索勒紧，然后那根链接窗帘和捆绑手上的绳子也被窗帘的拉力直接带了一出去，虽然手上的绳索系的不是很紧，但是在人们眼中她足够束缚住一个孩子。

唐思微将自己绑在椅子上，瞳孔麻木到没有一丝光芒，冰冷的视线就那么盯着她父亲瘫倒在她的身前的尸体，赤身裸体，心脏处渗出的血液，流了一地。她的脑海里，是她父亲变态到疯狂的嘴脸，笑声从欲望里本能的释放出来，她父亲死了，她被绑在椅子上，可就是那个瞬间她似乎能感受到不同于受虐时恐慌的感受，那是一种稀薄喷发的快感。

唐思微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

“喔喔喔，思微……你冷静一点，思微……”宋晨努力将唐思微从记忆的人格里拉回现实，因为此刻的唐思微手上拿着水果刀正要朝宋晨一刀一刀的捅过去。

唐思微的大脑里像是被无数回忆涌现又翻新一般，交错的让她痛苦万分，她手中的水果刀掉落到地上，她也仿佛筋疲力尽一般瘫坐在地上，宋晨靠近她，将她揽入怀中。

“多重人格的分裂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要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莫奈若有所思的说，“我们不知道唐小姐究竟有多少种人格，这样一味的引诱亚人格的出现对她的精神也有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损害到她本体的人格。”

宋晨看着在人格转化期间不知所措的唐思微，他实在不忍心再继续下去。

“我没关系，我还可以承受……”唐思微突然开口说话，她看着莫奈，“我们需要知道是谁杀了小美。”

莫奈耸了耸肩，他看了眼宋晨仿佛在争取意见，宋晨犹豫了一会可还是点点头同意继续下去。

莫奈起身去拿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那是唐思微小时候用来写日记的，那里面记录着她被她父亲迫使所做的一切。

“2002年6月25日，爸爸去世后，我被送到孤儿院，没有亲戚来认领我，院长并不喜欢我，他甚至很讨厌我，给我用冷水洗澡的时候摸我的身体，他和爸爸一样，眼睛里有黑色的火焰……”

窗外是几个孤儿在玩耍，跷跷板上两个，篮球场边有四个，唐思微站在走廊上探出脑袋看去，院长不允许她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其他小朋友也不想和她一起玩，除了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从走廊尽头跑过来，手里攥着一颗糖果，他把糖果拨开放进唐思微的嘴里，第一次区别于其他色彩的情感，它不是黑色的阴暗的潮湿的，而是甜甜的。

可是院长发现之后打了男孩一顿，男孩被打的奄奄一息，唐思微站在窗前把手里的糖果拨开放进男孩的嘴里，男孩笑了，第一次唐思微也笑了。

但是唐思微的噩梦并没有结束，院长会打她，不给她饭吃，这座孤儿院对她来说就是一所监狱。男孩要帮助唐思微就偷拍了院长虐待唐思微的照片送到了警察局。

后来院长被抓了起来，孤儿院倒闭了，唐思微站在院门口看着院长被警察带走，那眼神里满是仇恨，唐思微开始觉得她有点喜欢那种眼神。她随后也被一户好心的人家收留，孤儿院里的孩子也陆续被人带走。

唐思微开始适应新的环境，在温馨的家庭里性格变得开朗起来，她去学校上课，然后遇到了那个孤儿院的男孩，后来他们关系很好，一直到长大以后。

而现在，第一次唐思微自己从人格里苏醒过来，她看着宋晨，记忆中的男孩。

“还是没有线索吗？”莫奈皱着眉头。

“会不会是引诱的方法不对，这些回忆引诱的只能是思微小时候就分离出的人格。”宋晨考虑了很久说道。

“你的意思是……”

“在命案现场，刺激出了新的人格！”宋晨的这句话仿佛一语中的，莫奈想了想说，“那只有带她去现场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宋晨顿了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这是小美，可以用这个引诱人格。”

莫奈点点头觉得可行。

宋晨将手机递给唐思微，而当唐思微看到小美甜美可爱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她大脑里另一种人格极速的占据了她的本体意识。

“小美死了。”唐思微用手环抱住双腿，“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撕开了小美的衣服，他捂住小美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小美的瞳孔开始涣散流出泪来，离我那么近……那么近……”

“就是这个人格。”莫奈肯定的说。

“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宋晨问道。

唐思微的视线开始聚焦起来，卫生间的镜子上不知道哪儿来的雾气覆盖了原本清晰的画面，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却觉得小美那双眼睛异常的近。

然后当奸杀小美的男人转过身，邪魅的看着唐思微的时候，唐思微的瞳孔急剧缩小，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拼命摇头像是要把一切都否定一般。

“你永远也离不开我。”男人说着，朝唐思微走了过来，“这是你的命，到死都摆脱不了的噩梦。”

“你不要过来……”唐思微声音颤颤巍巍。

当男人靠近唐思微只有半米的距离，唐思微本能的想跑，她一转身就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没有惶恐没有害怕没有紧张，而是一种得意藐视自大的模样，她不敢相信，她把视线稍微移动了一下，那个男人不在镜子上，她小心翼翼的又将头朝后转去，突然一双拳头从她耳边划过，气流被摩擦的声音，然后玻璃碎裂的声音，她一下子蹲到地上，尖叫了起来。

“那个男人的脸……”宋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我爸爸……”唐思微再一次抬头，看着那个男人，那双令她恐惧的脸唐思微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是她父亲，杀死小美的人是她父亲！

“思微……思微……”宋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将唐思微从人格里拉回来。

唐思微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稍微停下来就会窒息一般。

“你记得你看到了什么吗？”莫奈问道。

唐思微摇摇头。

“刚刚你说，你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杀死小美的男人是你父亲……”宋晨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音量。因为他知道这有些荒唐，唐思微的父亲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怎么会是她父亲杀了小美。

唐思微的脑袋里思绪很混乱，她父亲的脸，镜子上她自己的脸，被打碎的玻璃仿佛电影闪退一般复原，唐思微在镜子里看到她自己的脸，但是那张脸也是她父亲的脸！

宋晨和莫奈对唐思微看见的凶手并不很敢肯定，毕竟一个已经去世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杀人，莫奈觉得唐思微是对她父亲过度的畏惧，以至于在直视到同样的性侵行为的时候把凶手当成了她父亲。

“要不要再试试？”莫奈试探性的询问。可这次唐思微摇了摇头，她不想再见到她的父亲，她不想去回忆凝视那张噩梦般的脸孔。即便一切都可能是因为对她父亲的畏惧而臆想出来的。

她不愿冒险。

离开的时候，莫奈接了一个电话就没有送他们出去，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唐思微不经意的抬头，可怕的瞬间再次发生，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是她父亲的模样，她不知所措的转身撞在宋晨身上，一股从后背爬上来的窒息感让唐思微四肢冰冷起来，她抬头看着宋晨一脸的温柔。

唐思微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脸只有一张，可是宋晨却站在她的身后，在小美被杀的时候，那个时间凶手也是站在她的身后，可是镜子里就只有一个人的脸，唯一一个让她害怕的脸。

“怎么了？”宋晨轻声问道。

唐思微视线躲闪起来，她尽量克制自己的害怕，用伪装出来的镇定低着头说，“没事，我们走吧。”

宋晨开车，唐思微没有坐在副驾驶位置而是坐在后面。

汽车驶过一个红绿灯，唐思微突然开口，“你见过我父亲吗？”宋晨有些意外，这是唐思微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起她的父亲。

“照片上见过。”

“你见过我父亲死去的模样吗？”

“照片上见过。”

“你知道我父亲右手的拇指上有一颗痣吗？”

“……不知道，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宋晨觉得奇怪。

“那你右手的拇指上是什么。”唐思微用的陈述句。

宋晨低头看了眼，果然他的右手拇指上也有一颗痣，“巧合……你不会觉得我是你父亲吧！”

“你没有脸，可是正面看你的时候你却有脸，你和杀死小美的人是一个模样。在你这张脸的下面有另一张脸，一张我父亲的脸，”唐思微顿了顿，似乎想找一个更确切的词句，“不对，应该说你不是真正的宋晨，在你身体里的人格是我父亲的人格。”

宋晨猛然刹车，前面的十字路口，红灯异常的刺眼。

“你现在不是思微本体的人格，你还是目睹了小美被杀的那个人格。”宋晨冷静的说。

“没错，我是目睹了你杀害小美的那个人格。”

“你凭什么说是我杀害了小美？”

“因为你想迫使我出来，不是吗。”唐思微的声音突然高调了起来。

“你是谁？”

“我是你。”

滴滴滴……宋晨的思绪被车后面的汽笛声拉了回来，他赶忙松开刹车往前开去。后座上的唐思微脸上保持着神秘的微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找到和你相同人格的我身体里的人格，父亲当年死去的时候人格强加到我的身上，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男性，他带给我的邪恶如影随形，可是你，你在看到我父亲拍我的那些照片的时候，你被自己的欲望和贪婪占据了身心从而产生了我父亲的人格，其实一直以来你所面对我的都不是完全的你，要变成完全的你，你就得从我这里拿走你曾经强加于我的人格。只有这样你才能完完全全体会到我父亲那种对炙热身体气味的迷恋，痴狂到变态的地步。”唐思微顿了顿说，“说是你杀了小美，但是某种意义上也是我，杀了她。”

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刹车锁住的轮胎印划过地面几米的距离，轰动一声，宋晨的车被从旁边突然驶过的巨大货车撞倒在地，玻璃被震碎，浓烟滚滚。

路边限速拍照的闪光灯，恰如其分的记录下这一刻。

那辆大货车的驾驶位上，莫奈细密着眼睛，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很多年以后，当莫奈看着那张拍下他的货车和宋晨的车相撞的照片，他脸上的贪婪和欲望越发的疯狂起来，他并没有在那场车祸里受到惩罚，因为当警察赶过来的时候，那辆车里空无一人，宋晨和唐思微不见了，只有莫奈知道他们是怎么因为死亡而消失的。

莫奈的房间里放着裸体孩童的视频，她喝了口威士忌，把那张车祸照片扔到了地上，照片里宋晨的车里驾驶座位上和后座空空如也，而莫奈所在的大货车的驾驶位上，他正好迎上，拍摄下了的脸孔。

照片里，那张原本是莫奈的脸却变成了唐思微父亲的脸。

一张邪恶可怕令人恐惧的脸。

三分之一人格【通缉令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