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酸酸泡

爱的原野/周建军

2022-01-13  本文已影响0人  寒梦书生

不知为什么,母亲已去世十年余年,好多事我都已淡忘,但母亲的额头——那片爱的原野,却让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童年,我身体比较虚弱,一遇到天气忽冷忽热,就容易发烧。然而,这却于我是格外欢喜的。

平日,母亲总是围着厨房、田地,两点一线打转转,根本就无暇顾及我。

而一旦我发烧躺在床上,母亲总会在临出门的当儿,呼唤着“乖乖”并轻脚走过来,低下宽广的额头慢慢地蹭着我的脑门,温和地说:“哦,不太热了,听话,好好地睡一觉,烧就退了……”母亲清晰的脚步渐响渐远了。

我躺在床上,听小雨点或风儿拂过窗棂上的寂寞,耐心地等待着母亲的归来。

在我的记忆当中,每逢我发烧在床,母亲一定会准时回来,说不定还带了一个大苹果,几颗裹着玻璃纸的糖呢!但最迫切的是等待母亲和我贴头。

母亲的额头,是那么宽广、平滑、舒适,泛着隐隐的亮光,象一泓幽静的潭水;挨上去凉丝丝的,仿佛置身于辽阔的原野,四周充溢着花的清香,阵阵温馨,片片爱抚,说不出的陶醉与舒畅。

为了这片温馨的原野,即使没病,我有时也会装着惊叫:“妈,我发烧!”

于是,母亲慌忙撂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量体温——贴头。宽容而温和地笑笑说:“不烫嘛!”却从不责怪我。

无情的岁月,最终使我不得不离开这片慈爱的原野,为了心中那破烂不堪的梦想,而奔赴几千里之外的南国他乡。

可母亲的额头却像烙印一般,无限深刻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之底。

在异乡,每当遇挫折、烦懑和失败之时,最先想到的、也最为思念的,就是这片独特的、充满爱意的风景。

清楚地记得,有年夏天,离家三年之久的我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家门口,我碰到了母亲。

母亲正端着一个盆子,在院子里喂鸡和鸭,穿着一件肥大的短袖,头发已经花白。

曾经冰清玉润的额头——那片爱的原野,不知何时已汇集了一条条显赫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皱纹!

啊,那片美丽、温馨而宽广的原野呢?

我的心被无情的岁月割得发抖,瞬间便冲刷得支离破碎。

人,最善于习惯。住的时间长了,这种感觉便会渐渐地迟钝、磨平。

回来的第三天,我突然感到头疼、恶心,医生说是中暑,不大紧,并给了些药。

此时的母亲,几乎是寸步不离,打扇子、擦脸,小题大做地、忧心忡忡地凝望着我———尽管当时我的年龄已二十有余。

晚上,迷迷乎乎中,我看见母亲端碗进来,并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脸:“快把这碗汤喝了吧,专治生热的。”我抬头看到那大半碗浮着黑渣的东西,坚决拒绝饮用。

母亲叹了口气:“哎,我跑了一下午,现在村里人都不收拾这东西了……你快喝吧,你小时候……”

我蹭地一下坐起来:“小时候,小时候!都哪个年代了,都用空调了,穷死了!”

这时,只见母亲一阵呆滞,良久无语,低着头,捧着碗出去了。厨房那边,隐隐约约地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泣。

我有些后悔,想下床,可浑身无力,随即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临走那天,母亲去车站送我。

母亲帮我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提上车放好,并不急着下去,时而不时地注视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可又欲言即止。

我说:“妈,回去吧,这儿太热了。”

母亲终于交代说:“你……一个人,晚上睡觉记着盖好,天凉了莫忘加衣服……洗过头,不要在风里走,吃饭不要太节省……”

发车铃声响了,噪杂的人群,鼎沸的喊叫,混乱的场面……我的心顿时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拥挤。

母亲站在窗外的月台上,炙热的阳光从她凌乱的发间射过,在那沧海桑田般的原野上留下串行不止的汗珠。

火车已经启动,我想起小时候母亲跟我贴头时的温馨,想起母亲忙前忙后的身影,想起母亲那天在厨房里的啜泣……

顿时,一溜儿的感动和愧疚袭击心肠,喉头抽紧,刚叫声:“妈……”眼睛就朦胧成两团厚厚的水雾,泣不成声……

哦,母亲,您那宽广而又慈祥的额头——那片爱的原野,终是我一生的牵挂与一世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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