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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如血》卷一 8.杀人 下

2018-12-07  本文已影响309人  安之适

那人穿一身黑布衣,头上和面颊上,都拿黑纱裹住了,看不清样子,也不知是男是女,给胡十三提在半空,似是吃痛,双足乱踢地挣扎起来。胡十三一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凝视那黑衣人露出的一条胳膊,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一滴馋涎险些滴将下来。

颜秀秀见了那人的手臂,也甚惊奇,心中暗忖:“戏台上唱戏,都说古时美人的胳膊,便如是初采的莲藕一般娇嫩,我本不信,今日见了这人,却原来当真有这么美的手臂。” 只见那手臂便如粉雕玉琢一般,腕上还戴了一只小金镯子,更衬得手臂秀丽非常。

胡十三鼻中嚯嚯有声,似是极其兴奋,伸左手一揭,便除去了那人蒙面的黑纱。众人见了那人的脸,皆是一愣。

那竟是个容貌极其秀丽的少女。只见她长一双桃花美目,此时眼中含着泪花,更是柔光闪闪,惹人怜惜。她咬着嘴唇,原本樱桃般的上唇被咬得渗出一点殷红,想是她在强忍手臂处的疼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那尖脸汉子透过人缝看得仔细,此时大声喊道:“胡指挥好眼力!这样一个美娇娘,裹在黑纱里,愣是给你抓了出来!”

胡十三哪里理他,右手提着那少女,左手拨开马队众人,大踏步地便向客栈后院走去。

颜秀秀细想马队中人,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蒙面少女,想必是中途跟着随队的脚夫,临时混进队伍里的。她见胡十三往后院走去,知道那少女这下必受凌辱,说不定还会就此丢了性命,心中大急。

正踌躇间,忽听颜马头高喊一声:“军爷,这是小人马队中的人,军爷这般提了便要带走,怕是不妥吧?”

胡十三脸颊上的肥肉皱了皱,喊了一声:“兄弟们,别让这些泥腿子坏了老子的兴致。” 喊罢,头也不回地掀开门帘,提着那少女走进后院去了。

众屯兵听了这话,都咿咿呀呀地叫骂起来,各人拾起地上的兵器,便向马队众人逼了过来。

那尖脸军汉反应更是迅速,带了两个人,一眨眼间,就钻到了门帘之前,挡住了去后院的路。

马队众人中,有一多半不会武艺,只有颜马头的几个亲信伙计,各抽了单刀出来,将常氏兄弟和玄阳等人护在身后。颜马头回身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一柄铁锤,形状便似打铁铺中使用的锻锤,低声对女儿说道:“秀秀,待会儿不要离开我身侧。”

颜秀秀本在犹豫,忽见父亲已经决定仗义出手,心中大喜,道:“爹,我得去救那蒙面姑娘。”

颜马头点了点头,说一声 “那多加小心” ,提起铁锤,大踏步便走到了马队众人的最前列。

众屯兵见这马队头子挽了袖子,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正抓着那把黑黝黝的铁锤,心下都有些怯了。但见己方人多,对方人少,众人一拥而上,以众凌寡,一通乱叉,也能戳死了他。于是都高呼奔近,举叉往颜马头刺来。

另一边,颜秀秀几个穿梭,便到了那帘门旁。她此刻手里多了一把弹弓。那弹弓的弓身是以老竹制成,内衬牛角,外附牛筋,拿鹿脊筋做的双弦,外形虽和寻常短弓有些相似,却要小巧许多,但弓力也远远逊于军中的弓箭。

帘门外,那尖脸军汉和另外两个屯兵挺叉驱散了几个马队成员,然后叉刺冲外,竖起一条屏障,让人近不得身去。

颜秀秀躲在人群之后,掏出几颗槐砂弹丸,右手扣住一颗,置于双弦之上,随即左手前臂平举,右手开弓如满月,“啪”一声,便击中那尖脸汉子的左眼。那人惨叫一声,铁叉落地,捂住眼睛,疼得在地上翻滚起来。

颜秀秀未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啪啪又是两枚弹子,皆是正中左眼。两名屯兵扔了兵器,踉跄着朝两边逃去。颜秀秀趁机一个纵身,奔进了后院。

颜马头那边早已和众屯兵斗得不可开交。他一柄铁锤舞得呼呼山响,屯兵的铁叉只要一近身,便往往给砸了开来。但屯兵这边人多势众,只分出一队人围攻颜马头,也不进击,只是耗他精力,等他力气衰竭。

剩下的屯兵便向马队其余人等逼了上来。一名使长棍的伙计涌身上前接战,但他刚刚击中一柄铁叉的木柄,便给另一人一叉刺中了右肩,鲜血流下,手上长棍也已落地。

众屯兵一拥而上,便要将那伙计当场乱叉捅死。

忽听得霹雳般一声爆响,一柄短柄狼牙锤带了一股劲风飞来,正中一名屯兵胸口。那人没穿纸甲,给那带尖刺的圆锤砸中,胸口几乎整个凹了进去,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死了。

众屯兵赶忙后撤,抬眼看那狼牙锤掷来的方向,却见一个浑身炭黑的高大蛮子站在当地,左手拎着一把与刚刚掷来的一模一样的狼牙锤。那蛮子大步向前,扶起受伤的伙计,让他慢慢走回马队人群。随后,他锤交右手,甩开两根铁柱般的长腿,便冲入了屯兵人群里。

这一下,便如是一头黑熊闯入了猴群中一般。那蛮子手中狼牙锤上下翻飞,屯兵给击中了的,或是筋断骨折,或是脑浆迸裂。他膂力实在是太大,屯兵的铁叉但凡碰上那柄短柄锤,登时便如灯草麦秆一般,轻飘飘地脱手飞出。

众屯兵见奈何不了他,纷纷后退,只听一人喊道:“飞叉,飞叉掷他!” 众人一听,全都仰持铁叉在肩上,那人一声令下,十数把铁叉掷出,便朝那蛮子飞去。那蛮子身材虽大,身形却极是灵活,见铁叉掷到,俯身一个后滚翻,便躲过了飞叉的刺击。

众屯兵手上没了兵刃,哪里还敢上前,哄叫一声,便向客栈大门处奔逃而去。那蛮子翻滚起身,观察了一下大堂上的情势,随即往颜马头那边奔去。

另一边,颜秀秀奔到后院,见院子里空空荡荡,却哪有胡十三的身影。她心中焦急,忽然听到院侧柴房内有女子的惨叫声传来,赶忙奔了过去。柴房房门紧闭,颜秀秀伸手一推,门纹丝不动,又起脚去踹,可那门似乎给什么东西从里面堵住了,无论如何也踢不开。她听得里面又是一声惨叫,赶忙回身奔到柴房侧面的窗外,往里望去,见那黑衣少女被按在地上,胡十三握住了她的手,正用舌头不住舔舐那雪白的胳膊。

颜秀秀取出弹弓,透过窗楹,抬手一枚弹子打入。谁知那槐砂弹丸打在胡十三后脖颈的肥肉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竟无多大作用。胡十三正在欲仙欲死之间,这些些疼痛,竟也毫不在意,右手捉住那少女的右臂,左手便要去扯她衣襟。

颜秀秀心急如焚,但又一时束手无策,将弹弓往地上一掷,双手握住窗格,便想使力把那窗楹扯下来,好翻身钻入房里。忽然间,只见柴房角落里的柴堆动了动,一捆柴火被掀了开来,从里面伸出一杆红羽长枪。

颜秀秀定神细看,却见那躲在柴火堆里的,分明便是那个江翟。刚刚吃饭时,他一个人端了饭菜便走,却不料是躲在此处。她还没想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躲在柴堆后面,就见那长枪如一条埋伏许久的毒蛇般倏地刺出。

那枪尖似乎极钝,但他这一刺,显是用了浑身之力。枪尖还是透入了胡十三后心。

胡十三抓着少女的手忽地放开,双目圆睁,喉头呼呼作响,想要回身格挡,却始终转不动身躯。江翟却毫不犹豫,长枪使力抽出,胡十三惨叫一声,后心鲜血狂涌。

江翟又是一枪刺去,从那伤口贯入、拔出,接着又是一枪,枪尖从胸口透出。

长枪再一拔出,胡十三肥大的身躯便往后倒去,落地时,发出“砰”一声巨响,灰尘四起。

颜秀秀转头看那少女,见她被胡十三胸口喷出的鲜血溅到了脸颊,雪白的肌肤上,便如是随便沾了几点胭脂。她缩在墙角,双唇全无血色,眼神中满是惊恐。颜秀秀知道这也许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眼前被杀,想起自己初次看到父亲杀死劫匪时的情形,不由心中一颤,大声冲江翟喊道:“快把堵门的物什搬开!那小姑娘受了惊吓,你别……”

话还没说完,却见江翟面走到了胡十三倒下的躯体前。他背对着那少女,双腿叉开,跨过了胡十三肥大的躯干,凝视了一会儿他那凝固住了的、惊恐可怖的表情,右手握住枪杆,左手在枪尾处旋转了几下,再一使力,长枪便分为了两节。他左手一抛,把长枪的后段扔在身旁,然后双手握住枪尖,便像握着一把长柄匕首一般,把枪尖高高举过头顶。接着,他双肩使力,俯身往身下的胡十三用力刺去。

没开锋的钝枪刺在胡十三的脸骨上,发出锥子凿木头般,令人浑身不快的闷响。

一下,又一下,鲜血飞溅中,胡十三肥硕的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像一个鲜血构成的蜂巢。

颜秀秀呆呆地看着这个场景。她看到那胡十三的手脚还在不住抽搐,心知这人罪不容诛,但这般残忍的杀法,依然令她心中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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