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赞诺夫名作集》杂录（含剧透）

多年以前，因看了前苏联电影《两个人的车站》，迷上了梁赞诺夫。
又搜刮来了《办公室的故事》、《命运的捉弄》。
这些悲喜剧故事，戏剧冲突够足，爱情、面包、烈酒、幽默、嘲弄一个不少。还有翻飞的捶头。

荒诞的外表下，小人物的悲凉和倔强都一一呈现，且不失温情的底色。
经历了钳锤的锻造，人总是更抗造。
是有意亦或无意，导演镜头下捕捉到的各色人等，浮动的光影都是极美的！

前些日子，得知《两个人的车站——布拉金斯基、梁赞诺夫名作集》出版了，好欢乐。
第一时间收入囊中。那愉悦的心情，赛过收新房，纳小妾。

封面设计的不赖，见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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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作品集，收选了四篇：小说《两个人的车站》、《命运的捉弄》，剧本《车库》、《办公室的故事》。童道明翻译了其中的《办公室的故事》，其余三篇均由刘溪翻译。

1. 读《两个人的车站》杂想

先来看首尾处引文。

普拉东在劳改营服刑，与长官的一段对话。

“告诉您一件高兴的事——你的妻子来了！”
但是犯人完全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样子：“她来干什么？”
“当然是想要见您了……”
“我没叫她来！”普拉东脱口而出，“我不想见她！”
p3

普拉东不想见原配夫人，那个气象广播员。

“为了你们……我……”长官生气了，“她没有必要的文件。但她那么求我……真是无法拒绝她。”
“什么——求您？她？我不明白……”p3

普拉东有谜待解开。来的是谁？妻子，还是薇拉。

当普拉东吃得正香的时候，薇拉提着奶桶出现了。
普拉东嘴里正嚼着馅饼，他一下子就噎住了，咳嗽起来。
p89

谜题揭开了，竟是薇拉，又逢一度春宵短。
那么，如果来的是妻子，会是怎样的情形？

以下的是随手引得几段文字。这样的文字还很多，引不过来。有心人自己看看才好。

“把我的身份证给我吧！”普拉东提出请求。
薇拉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一开始她愣住了，然后神经质的大笑：
“你的身份证——呜呜——去了莫斯科了！”
“真是个愚蠢的玩笑！”普拉东很生气。
“这不是玩笑，是真的”，薇拉不再笑了，“您为什么要把身份证给他呢？”
“什么为什么？来了一个穿制服的人要我出示身份证，我自然就给他了。”
“对不起，我们俩在车厢里吵起来了，你明白吗，嗯？”薇拉笑起来，“然后把你的身份证给忘了。”
普拉东已经犯了一次罪，现在他决定第二次作案——杀掉薇拉。
p23

一笑。

“你在莫斯科犯了什么事？”薇拉好奇地问，“我听到您打电话……”
“抢了国家银行！”普拉东充满恶意地回答，并走开了。
p24

哦。

“请您原谅我，”薇拉忽然轻声说道，“鬼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计较那点儿卢布。这样的工作谁干上一天都会变得凶恶起来的。别人对你凶，你也对别人凶。别人少付给你钱，你也少找给别人钱……”
p25

我们平常，只见到一面就下结论。

其中一首歌，这样唱到：

我们的生活毫无激情，日日枯燥乏味。
别怕孤注一掷，要去改变生活！

我们曾是何般模样……昔日激情早已消散……
大胆下赌注吧——不要害怕改变生活！

即使两鬓已经斑白——仍可以选择新生活……
别怕孤注一掷，别怕重新开始！

在恶劣的天气里出门，鼓足勇气，历练体魄。
别怕重新开始——试着与生活对决！

相信幻景和空想！抛却沉重的行囊。
再不出发便是死亡——试着重新生活！

即使无法赢牌，你也无须忧伤。
不要害怕赌注：没有输——哪有赢！
p27

这是鼓动娜拉出走啊。
好在，不论结果如何，担着就是！这就叫不畏结果，不惧将来。

一个小片段，薇拉催酒鬼回家的，如下：

薇拉递上账单：“二十一卢布五十戈比！”
“你自己拿吧！我信得过你，小伙子！”
薇拉从钱包里拿出钱，又把找的钱放进去。
“拿了多少？”
“跟账单上一样！”
“再拿上五卢布！”被酒精麻醉的客人摆起了阔。
“太多了！”薇拉不同意，“您有家人吗？”
“别人有的我都有：老婆、两个孩子，还有一条狗。”
“那我就拿一卢布吧！”
“一卢布——太少了。你的工作多辛苦。拿上三卢布！”
“谢谢”薇拉不再讨价还价。
p29

酒鬼也有尊严，厚道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居然可以不用撒谎？”薇拉打心眼里觉得奇怪。
“我是个钢琴家。干我们这行的正相反，如果总是弹错，没有真本事，会被乐团开除的！”
p30

笑。

“那么再见了！”薇拉告别。
“再见！”普拉东边说边跟着薇拉上了车。
p58

上！！

一位身材粗壮的女服务员来到桌子前。
“晚上好！请点菜！”她把菜单递给普拉东，故意没看薇拉一眼。
“维奥莱塔！”薇拉十分诧异，“你不认识我了？”
维奥莱塔坦诚地回答：“我怎么知道这会儿该不该认识你呢！”
p62

笑。这俩老友见面！！

2. 读《命运的捉弄》杂想

本篇讲述一位名为卢卡申的三十六岁的莫斯科中年单身男人，离奇的闯入位于列宁格勒的三十四岁的待嫁姑娘娜佳的房间中，从而拆散两对姻缘，而最终重组为一对的故事。

作者反复提到了冒险精神：含有对偶然性、不确定性、非理性的肯定，来嘲弄陈规、僵化的生活。
在作者看来，就是要把生活搅动起来。是对一种松弛有度，充满张力的生活图景的描述。
实际上这样的任务不可能完成：
理性告诉我们生活的张力，张力恰恰不可控呈现非理性的特征！
理性、非理性，是一不是二。

新年即将到来，可怜的妈妈！

“那妈妈呢？妈妈跟我们一起迎接新年吗？”
“妈妈会走的。她把菜做好，把桌子摆好，当然了，我也会帮她的，然后她就去朋友家——你有个好妈妈！”
而妈妈听到了加利娅是如何安排她的新年的，只能叹了口气。p103

卢卡申的想法：

“这是一个老光棍的胆怯。有一次我已经向一个女人求婚了。令我十分惊讶的是，她居然同意了。但当我想象到她将住在我的家里，一辈子都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就打了个寒战，于是便跑到列宁格勒去了。”p103
“你也要从我身边逃走吧？”
“不，不会的！”……“一切都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了。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撑不住了。”p103

“妈妈，我的命运要跟所有的男人一样了……”p108

活见鬼了。所有结婚的男人的命运，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伊波利特和卢卡申两人观点的对撞：

伊波利特嘲笑地说，“对您来说，没有任何稳定的、合法的、神圣的东西。你这样的人，根本不相信理智，而只相信冲动。您对社会就是个危害！”
“好吧！像您这样的人总是对的。您按照计划、按照指令生活，而这正是您的弱点。您无法做出丧失理智的行为，您也无法胜任任何伟大的事业。生活是不能按照事先的设计来安排的！”卢卡申语。p156

一首歌曲，颇能说明一些观点，录在下面：

如果您没有住房，恁么就不怕火灾。
如果您没有妻子，就不会被妻子抛弃。
如果您没有养狗，它就不会被邻居欺负。
如果您没有朋友，就不会跟朋友打架。
如果你没有婶婶，就不会失去她。
如果您没有活着，那么就不会死去……
交响乐低声鸣奏，小号声铿锵嘹亮。
自己想想吧，自己决定吧——要还是不要？！
亚历山大·雅科夫列维奇·阿罗诺夫的诗。——原注 p162

“可怜的伊拉！这么说她也是受害者！”p167

可怜的朋友帕维尔，没去成列宁格勒。等待他的爱人伊拉确实可怜。
其实这个故事中的受害者，还有加利娅和伊波利特，到手的鸭子飞了！！

卢卡申遇到娜佳时的一段对白，切中要害：

“……。我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能做到！您明白吗？原来在我身上潜藏着的力量现在已经觉醒了。这也许是因为我认识了您。真是因为您，我过去想都没想过的真正的性格才显示出来。”p168

经历了从天而降的卢卡申的对冲后，伊波利特慢慢接受了卢卡申的观点。好汉，干了这鸡血：

“生活中充满了意外！”伊波利特精神振奋地继续说，“而这是很好的！难道有哪种意料之中的，事先就计划好、设计好的幸福吗？我们生活得多么枯燥乏味啊！我们缺乏冒险精神！我们已经忘了怎么爬窗户去找心爱的女人。我们不再做蠢事！”p185

3. 读《办公室的故事》杂想

初次，二进宫，俩人独处时刻：

诺沃谢利采夫：您，卢卡金娜同志，我念诗您不喜欢，我唱歌您也不喜欢，我跳舞您还是不喜欢！这是因为您是块面包干！您冷若冰霜、铁石心肠……
您身上没有一点儿人的感情……
p227

都念诗、唱歌、跳舞了，好不欢乐啊。你还想要我怎样？果然够直男。
可别瞧不上硬尬，后面隐匿着鲜活。你看，碰撞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交流方式！
只是需要更大的耐心，需要再次遇见，才有后续的故事。
倘若我们缺乏一样，也就成不了主人公。

诺沃谢利采夫：……，我有一个想法。晚上我们是否可以去剧院？
卢卡金娜： 一百年没有进过剧院了。那我们去看什么戏？
诺沃谢利采夫：这有什么区别。
两人都笑了。
p283

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听着多矫情的一句话。
在这里它有用。一句“这有什么区别”，两人的相视而笑，陪伴的义涵，就托出来了。
什么紧要，什么不紧要。可以省下不少的口水。

4. 读《车库》杂想

《车库》讲的是在MZJZZ的原则下，车库修建合作社管委会及治下有车人员分配车库的故事。
大意就是前面说好的“有车的人，一律都给建车库”，不算话了。如今，必须砍掉四间！
那情形有点像“二桃杀三士”，不过这个是“人民内部矛盾”。
会上一公布，下面可就炸开锅了。故事就这样开始显山露水了。
理所当然的，人民内部矛盾，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皆大欢喜。

里面的东西，就不引述了，在我看来比较敏感。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在前苏联是否更容易发生。或者仅是坟头上供鲜花，给生人以安慰。
这样的情形，不易发生在我们所在的现实空间中，更不宜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