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小鱼在春天里游荡

这条河流蜿蜒曲折，春天即将来临，春水却不多，差不多能见底，清澈透亮，刚好能看到水里的世界，安静美好。

小河边围满了人，大人孩子，老的少的，都趴在河边的栏杆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

栏杆是木制的，颜色深沉，质量成腐，但又谈不上腐朽，那种质感就是正常的木头在风吹日晒中历经几十年的变化形成的沧桑。喜欢岁月露出来的这种痕迹，好过未经任何历练的幼稚告别。

一双双稚嫩的、苍老的、美丽的、强壮有力的手都紧紧握住岁月的殇，维护栏杆本身的倔强，在危险的地方为自己撑起一个安全支点，把目光投向有限的河流，看那些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

水里一眼见底，水草都露出了水面。水草是绿色的，柔软的，水草身上的浮丝是轻柔的。

毫无规则的石头大大小小，远远近近，铺满了整个河底。有的石头子上面长满了青苔，青青的绒毛似的，随水流而动，随心情而飘。

河底那些柔软的土地啊，也隐约可见一些垃圾吸附在上面，柚子皮，橘子瓣儿等，都没被吃掉，水流冲掉。有些东西，顽固得岁月也无能为力。

如果说这些只是静物，却也没有静静地待着，水草总是飘来荡去，青苔总是摇来晃去。还以为是水面上的风刮到了河底，可是水面上那些枯枝败叶，河流两边的枯树荒草，虽然身体轻盈，却静静地没有一丝风的迹象。

正思衬着河流里的天气是否跟河流外的天气不同，比如外面风平浪静，内部却跋扈嚣张。一条河流的气场不至于此，无外乎是有些生物搅动了河流的空气，比如野鸭子，比如野大鹅，比如野天鹅……或者野人。只是抱歉，这些都没有。人是有的，但却都在岸上，并没有在水里。至于人为什么没有去水里，那得去问河水为什么不让人进去。或者去问旁边的那一帮众人，为什么没有一人跳进河里。

是因为河水太浅么，还是河水太过清澈，在岸上就能看见水里的一切。如此一来，下河定是多此一举。

倘若不信，也紧紧把着栏杆，使着劲儿看着水面，一定会看到外面看不到的风景。

随着水草向一个方向飘动，随着河水向一个地方聚集，顺着这样一个方向，一定会看到那一湾鱼，十几二十条，小手掌那么长，黑色的脊背，窄窄的身体，它们穿过水草，肚子划过石头上的青苔，偶尔把嘴叨向河里的泥，以为能逮住一条蚯蚓，谁知道却翘动了整个春天。它们所到之处，河水欢腾，水草轻舞，青苔荡漾，就连岸上的人们，也都春心萌动。

原来这些岸上的人啊，争先恐后，看的不是河，是鱼，感受的不是水草，而是春天。除了那一大群黑鱼，还有几条锦鲤，红白相间，丰乳肥臀，时而在黑鱼群里穿插，时而又独自快速滑翔。随着它们的速度时快时慢，荡起河水涟漪时高时低，春天也被它们搅动得时冷时热。

看看这些围观的人们，在即将来临的春天里，先在水里看见了春天，又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了冬天。有人还穿着大厚棉袄，长羽绒服，时髦的妮子大衣。而水里的那群小黑鱼和锦鲤，还有石头水草和青苔，它们什么也没穿。莫非水里的春天总是来的比水外的春天更早一些，水里更暖和，水外还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