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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氣息

2021-12-09  本文已影响0人  顾月华的书页

【美國】顧月華

當我幸獲潘耀明新書《這情感 仍會在你心中流動》時,確實有如獲珍寶的驚喜,全書 478 頁,每一個字都是當得起字字珠磯的贊譽,一頁頁翻閱著,是如此地不舍得讀完它們,就象一場無以倫比的盛宴,面對滿室親朋好友,不忍離開,但是雖然離開了,卻久久地口頰留香,回味無窮地揣想著潘耀明與書中人物的對話和接觸,尤其是有一篇文章裏,看到了潘耀明與吳祖光合夥時,吳祖光負責買菜,他負責做飯,於是他使出渾身解數,每日做出兩三只菜肴,唯這個瞬間,有了作者本人的衣光鬂影,讀來益發的有趣親切。書中說到吴祖光为人疏爽大方,古道热肠,广结善缘,而且生性耿直, 敢言敢说,参加 IWP 的作家都十分喜欢他。我也暗中慶幸,否則像潘耀明這個老實人就會被欺侮了。 我認識潘耀明,是在 1984 年,當他在 1983 年國際寫作中心結束後,1984 年來紐約大學進修出版管理和雜誌學系科,我也在紐約留學,同時在各家中文報紙上發表文章,認識了許多編輯及文化界的朋友。有一天在餐廳歡迎潘耀明的到來,他穿著輕便牛仔褲,像一個西方的留學生,認識了之後,他也向我約稿,因為我人在紐約義不容辭。他的書中第 325 頁,他說:“當年我在紐約的《華僑日報》兼職打工掙點生活費,編了一個讀書周刊,廣邀海內外名家寫讀書體會,他(夏志清)也義不容辭拔刀相助,寄了一篇稿子來,令我感動不已。 。回憶起來,潘耀明圍”繞著我的便是他身上濃郁的書香氣息,值得我今天費些筆墨把往日的這個讀書周刊,稍作追憶,當他見證了許多作家的故事後,我也想為他的事業補充一些註解。潘耀明為紐約《華僑日報》負責書評的一個版面,毎周末出一個版面,需要有書評發表,他在紐約期間,便不時地給我幾本書,讓我寫書評。在聶華苓新作《千山外,水長流》新作出版後,我寫了《又-朵沈毅的花》;在黃永玉的《永玉三記》出版時,我寫了﹕《妙論,永玉三記》;在陳白塵發表《雲夢斷憶》時,我又奉命寫了《嘲諷中寓人生哲理》一一淺談雲夢斷憶。記得還為《傅雷家書》寫了《何止萬金》等。

我當時也是一個留學生,也在打工,這些書都挺厚,我必須仔細讀完方可下筆,幸虧我也是一個愛讀書的人,所以都會按照要求準時交稿,交稿子取書,潘耀明每次都會請我吃飯,所以其實獲益良多。我現在我把與其中幾篇書評有關的事情再續述一下。我讀了聶華苓的《千山外,水長流》新書後,寫下了《又-朵沈毅的花》。我曾在一篇海外華人作家掠影代序中,看到作者彥火說到那從毒日及水泥地夾縫中迸出的長春花,來比喻海外華人文學而肅然起敬,因為這種花僅靠露水滋養而挺立在火傘之下不倒,這種花的生命力無異是頑強的,以此隱喻在異國乾硬土壤上用母語創作的海外華文文學,頗為熨貼。聶華苓的生命,所產生出來的作用,不僅是她已獲得的三個榮譽博士學位,和她的十八本書,不僅是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的主持人、那樣個人的身價地位、功成名就來估量的,那一段還應該是在他和保羅.安格爾的創意及推動下,開展的國際寫作計劃;及由此而來的國際文化交流;及使國際作家活躍起來的創作生活,這些努力和成就,才是她的全部。她的生命,她的作品,她的價值都互為因果,所以在她的作品中,天地也越來越大,內涵也越來越深刻,創作手法也越來越新。她時時建立新的陣營,去容納新的觀念⋯⋯。在潘耀明的這本書中提到了許多曾經參與過這個國際寫作中心的故事,美國愛荷華 國際寫作計劃“ ”(IWP)每年都會邀請一些中國作家參加,為他們的閱讀寫作以及同海外作家交往提供了實質性的幫助,在那個年代促進了中外文學交流,而且以多種方式影響了中國作家的創作,具有重要的文學史意義。事實上這個國際寫作中心無論是人事或是精神都對潘耀明的文學生涯有重大影響與作用。參加過的作家朋友有許多出現在潘耀明筆下,尤其是他精心報導的茹誌鵑的寫作生涯始末,與吳祖光與蕭乾的深情厚意,我們紐約一批作家在唐德剛、夏志清、董鼎山為首的文藝協會宴請過許多過埠作家出席午餐之聚,記得有劉賓雁、劉心武、王蒙、吳祖光、徐遲、諶容、戴晴、阿城、蕭軍、蕭乾、柏陽、張香華、謝晉、徐遲、等等,其中不乏從愛荷華國際寫作中心結束後來紐約訪問的作家,此時也會榮幸地遇到。我在紐約是第二次見到吳祖光,第一次是在鄭州,常香玉與他並肩坐在主席台上,吳祖光發言中聲色嚴厲譴責某些人事,逆勢而上,全場肅然,常香玉嚇得臉都變了,我從那時起便崇拜吳祖光。紐約文藝協會請訪客吃飯,真可謂談笑皆鴻儒,可惜當時沒有人記錄,也鮮少拍照留念,但是 1986 年留在文學史上一場有名的 唐夏之戰 ,唇槍舌“ ”戰中恁地也是血肉橫飛般激烈,從 3 月 11 日唐德剛一篇《海外讀紅樓》開始,夏志清於 6 月 8 日在世界日報回擊,此後倆人以整幅版面學術罵戰,可以說是舉世矚目,成為文壇的焦點,至 8 月《紅樓遺禍一一對夏志清大字報的答覆》結束,夏志清偃旗息鼓,同年 10 月,正好蕭乾赴紐約大學講學,終於在一次招待劉紹唐先生與蕭乾夫婦的宴會上,兩人一笑泯恩仇握手擁抱合影,此舉應該是文藝協會多少年飯局中具有歷史意義的一次聚會,劉紹唐與蕭乾事先私底下勸和應該是一個契機。後來午餐會後我要去上城,兩次正好搭唐德剛便車,車上必有夏志清,方知他每次都會順道先送夏志清回他哥倫比亞大學的住處,張學良去世時有一個華人教堂的追思會,他們倆也要我跟他們一起去參加,在那裏見到了張學良說的他最在乎的紐約女人,不管怎樣,我相當討厭張學良。

在讀了黃永玉的《永玉三記》後,寫下了《妙論,永玉三記》。黃永玉是老頑童模式,我在上海戲劇學院就讀時,舞台美術設計系也請他來做過講座,那次他出國訪問剛回國,說話犀作風大膽不羈,令人印象深刻。黃永玉以其辛辣的筆調鞭笞無情與醜惡,但是他目的是謳歌人生,在一列人字排開的大雁的扉頁,他寫著:歡歌歷程的莊嚴,我們在天上寫出 人 這個“ ”字。綜上所述,我回顧過去的書評,時間過去了許多年,但是就像潘耀明的這本書,他們的人品依然光輝,這歲月依然讓人懷念,這情感,也依然在我們心中流動,所謂知音,他們的知音是潘耀明,他選擇的書,與他的這本書一脈相承,千絲萬縷相通,在不能忘懷的歲月中,充滿了人性的亮點。還有其它幾篇書評,我就不寫了。後來我去香港探親,順便去找潘耀明,一進他的辦公室便被滿屋的書吸引了,潘耀明見我喜歡,竟讓我隨意挑選,我當然手下不會留情,挑走一大摞好書,此生得過多少禮物,唯這次給我最滿足的感覺。

在他辦公室裏大肆掠奪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待遇,在這本書裏也多次看到他待客之道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節目,你可以看到如果他的朋友們到香港,潘耀明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便是陪同他們上山,看香港燦爛的夜景,或太平山的風景。1980 年元旦那天,艾青二次抵港,潘耀明說:“我特地帶他們登上太平山。從蜿蜒回旋的上山路, 看到不少掩映在樹木間的樓宇。艾青說,山上的屋與山下的屋,真是有天淵之別呀!我說,樓價也有天淵之別。那天天晴日麗,山風徐徐,登上太平山山頂,豁然開朗,艾青 也為之精神一振,話語也多了。”(摘自《這情感 仍會在你心中流動》第 22 頁) 1991 年,顧城到香港,潘耀明也帶他去坐上山頂的纜車,那天風很大,潘耀明說認識顧城的人,都知道顧城一直帶著直筒帽,頭不離帽,他帶他和一干內地作家乘纜車上太平山看夜色。當時車廂內的風很大,把顧城帽子吹落,沒有帶帽的顧城有點失措,滿臉茫然。還要提到的是蕭乾,蕭乾在 1981 年 5 月,再次參加美國愛荷華寫作計劃後,回程途徑香港,潘耀明也帶他去香港流浮山遊覽,倆人友情甚篤。

而我那次去香港,他又跟我約定晚上請我吃飯,同時請了一些他的文友,有從日本來的作家,也有從內地來的,他的夫人也來熱情地招待我們,吃了一頓既美味又非常隆重的晚餐後,我沒有想到在互相告別時,潘耀明讓我跟他們夫婦一起走,出了門,他說我們先帶你上山去看香港夜景,然後送你回家。其實我父親住在半山家裏,我上山非常容易,當時我沒說,就叫了一輛車開到山上,又坐纜車直達山頂,從山頂上看香港是非常的美麗,就像艾青說的就是另外一個天地了,香港的天堂所在,又像顧城所遇到的風很大,吹得頭髪亂飛,但是那個晚上是非常的愉快,他們陪伴著我,很親切隨和,逗留了好一會兒我覺得有點冷就想回家了,潘耀明問我你家住哪裏,我們先送你回家,我說就在半山啊。他叫了車幾步路便送到我家後,我又請他們去我家坐了一會兒。到了香港,方知他是忙人,但潘耀明態度是誠摯的,在以後的郵件往返中,他不忘加上:如來香港,當請一敘。可是我卻從不再去驚動他,事無巨細我都只找他秘書,但是時而會拌嘴時,才與他親自交流,聼他說過 向你陪禮則個“什麼的,當時心中竊笑,好像遇到一個古代的秀才,不料這本書裏他又喜用”恁的 、 則個 字眼,非常有趣,又見到他待客之道,頗有古人厚意。現在,才感覺受到了他最高的待遇,便是他不論地位尊卑,平等待人,友情為重。他在沉稳持重的外表下,依然有一颗質樸感恩的心,固然令人敬佩他的良好品德修养,但是讀了這本書,沒法不被他的真實人生與大無畏精神勇氣而感動,“當我回顧身邊的人事,發現他是我遇到的最勇敢的人,也是最真實的人,也是因為他的性格敢于追求理想,才能完成他的諸多目標,他敢作敢为無畏無懼,這一切都完美了他的人生,令人不得不折服,也無法忘記他”( 2019 年濟洲潘耀明研討會作品匯集徵文《那年與你相遇》)曾經在韓國濟州潘耀明論壇,大家用一句詞形容潘耀明時,我在眾目睽睽下用了一個詞 火山“ ”,似乎當時頗出人意外,因為他是我見過的骨子裏最勇敢的人,现在我更加確定了,他是一座火山。我說他是火山,因為外人只看到他的冷,我卻看到他的一腔熱血,這情感,依然會在胸中流動,那流動著的,是如火山岩漿般熱烈的血液。

当年纽约的潘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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