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歌

      6月的滨河公园，绿荫如盖，凉风习习。夜幕降临，附近的居民都会陆续走出家门，聚集在这里纳凉休闲。老李照例早早地吃了晚饭，从家中拎出音响，挂在他骑了十几年的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哼着小曲，合着自行车咿呀咿呀的节拍声，来到滨河公园。

    早在春节过后，老李就悄悄地购置了一台手提音响。打那以后，他就成了滨河公园的常客，爱在滨河公园溜达的人都知道他，见到老李都会打声招呼，并为他让出一个半径一两百米大的圈子来。老李唱歌有个特点，想起什么就唱什么，往往是东一句西一句，没人知道他在唱什么。且不说他东西南北不着调，单那刮耳的音量就让人退避三舍。

    小张家与公园只隔着一条街，公园里稍大点的响动都会原声传递到他的家里，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便如临其境。好在生活多年了，公园里的嘈杂与喧嚣声他们也都习惯了。这些天，小张的女儿在家忙着应考，被老李的歌声吵得有些心神不定，妻子这才开始抱怨起来。倒是小张比较沉得住气，微微笑道：“老人家嘛，让他吼吼吧，难得开心！”。妻子看看女儿，又看看他，犹豫了片刻后走进了卧室，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停靠在滨河公园的路边。值班警察小何带着一位辅警遁声找到老李，小何喊停了老李，当他走进一看，愣住了。“二伯，怎么是您啊？”于是，小何将住户举报噪音扰民的事向老李讲解了一遍。“要不，您把声音弄小点吧。请二伯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哈。”

    听小何这么一说，老李关停了音响，抱歉地说道：“哦，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唱歌影响到了人家。小何，我不唱就是了！”随即拎起音响离开了滨河公园。

    公园路口，小何开着警车正要接近红绿灯，身旁的辅警惊叫起来：“何队：看，那个唱歌的老头——闯红灯！”。小何仔细一看，只见老李推着自行车快步冲到路中央，挡停了一辆正要通过街口的小轿车。在老李的身后，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弓着身子颤颤巍巍地走在街口。就在这时，小轿车侧旁冲出了一辆摩托车，猛地撞向老李，“砰——”老李应声飞出了五六米远。

    小何立马下车冲了过去，只见老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股殷红的血从他的后脑勺处流了出来。他随即吩咐身后的辅警赶紧叫救护车，立马掏出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李莉，你二伯出了车祸！在滨河公园红绿灯路口，赶紧通知二伯的家人！”

    三天后，老李还是去世了。妻子含泪告诉小何：“听二娘说，二伯去年年底查出得了肝癌，医生说最多能活半年。因为经济困难，二伯放弃了治疗。医生让二伯每天傍晚去公园大声唱歌，所以，二伯…”

    “啊！是这样啊……”小何听罢低头抽泣起来。半响，他喃喃自语：“二伯的歌唱得真好！”

      孙家胜 2018年11月21日 于静心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