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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和远方

2020-08-06  本文已影响0人  南园_

不知何时,流行起“诗和远方”的话语的。这固然有小资和文青们的矫揉,但也何曾不是富安之后,一种对美好时代的向往呢!其实在历史上,国人也有过对“诗和远方”的梦萦。回头看看我们先辈的“诗和远方”,也是一件颇有启益的事。

如果说“诗和远方”,我首先想到的是汉朝时。汉人承袭了战国和秦时的剽悍遗风。无论是上到皇帝大臣,下到民间百姓,都对“远方”有浓厚的兴趣。自汉武帝起,汉朝人就开始了“远方”之旅。说句实在话,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大时代,群英荟萃。汉人的“远方”在大漠南北,在遥远的西域。卫青和霍去病率领着汉家健儿,在大漠和草原深处,马踏匈奴,登瀚海,封狼居胥。张骞,常惠,傅介子,陈汤,班超,甘英,向西再向西,让汉家的威名远播万里之遥的西域。这就是他们那代人的远方。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让后人荡气回肠。一句“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至今振聋发聩。汉代人也许不是以“诗”名扬后世,但他们在远方“封狼居胥”,“燕然勒功”和“悬首藁街”,化作了后世“诗”的刚健豪情。让我们的这个民族飞扬过一抹靓丽的底色。这是一个让后世仁人志士心驰神往的时代和期望的“远方”。

封狼居胥

如果说,汉人更多的是扬名立功万里之外的豪情,那么唐人无疑是最幸运的。盛唐的时代,既有远方,也有诗,而且都是最好最好的那种。那是一个富足,强盛,开放,包容的时代。在盛唐时,如果你是名臣能将,可以碰到最贤明的君主,更可以在“远方”建功立业,扬布国威。如果你不是汉人,你也可以担高官要职,建功立业。为唐抵御吐蕃的百济人黑齿常之,为唐经营西域的高句丽人高仙芝,突厥人阿史那社尔,为唐平定安史之乱的契丹人李光弼。如果你是外国人,你也可以在唐朝任高官,如日本的晁衡,在唐担任秘书监。在盛唐时,唐人都有着强烈的远方探知欲。作为军人,从朝鲜半岛,漠北高原,西域,留下了李靖,李勣,刘仁轨,薛仁贵,苏定方,侯君集,黑齿常之,阿史那社尔,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威名。作为外交使节,有王玄策天竺借兵平乱的壮举。作为僧人,玄奘西行天竺,鉴真东渡日本。这真是一个全民都求索“远方”的时代。

唐人妙就妙在,不仅有全民可建功立业的“远方”,更有“诗”。这是真正的诗歌时代,瑰丽夺目。盛唐的文人无疑是幸福的,他们的时代,国力强盛,什么,匈奴,突厥等世代边患,一时涤荡殆尽。所以盛唐人诗里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写着前所未有的内容,流派纷呈,名家众多。这些都是空前绝后的。至今很难想象大诗人李白竟然出生在遥远的西域碎叶城。很难想象唐人诗里会出现“洗兵条支海上波,放马天山雪中草”,这条支海可是波斯湾呀!很难想象诗里“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这些对于宋,元,明时的人,他们连玉门关和阳关梦里都去不了的地方,更何况玉门关以西的万里之地,真是太奢侈了。唐人即使是诗也是带有“远方”气息,而他们那代人经营的“远方”也让唐“诗”的气象空前绝后。盛唐的“诗”和“远方”成为我们这个民族最美好的一段的记忆。希望我们后人,当以此为荣,更当以此为砺!

宋人就没有唐人那么幸运了。宋属于一个没有“远方”的时代。宋人没有汉,唐那种经营远方的雄心和才略。对宋人来说,幽云之地,玉门关,阳关都显得遥不可及。到了后来,连东京,中原都只是梦里才能去啦!更别说“远方”的西域,漠北,辽东。终宋一代,举国上下,如痴如醉于“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和“唱名东华门者,乃真男儿”的盛事,大有靠锦绣文章就能长治久安,感化四夷之感。人皆以从军报国为耻,以沙场功业为耻。社会风气甚至到了一种认为:即使收复幽云十六州,也不如读书人簪花游街荣耀的病态。宋代仁人志士是可怜的,无处用武,军人也是可怜的,等同刑徒。这个重文轻武,守内虚外的畸形时代,埋没了他们的“远方”,也磨灭了自汉,唐以来,汉人的尚武之风。狄青,宗泽,岳飞等成了那个时代,逆淘汰下的殉葬品。值得讽刺的是,当宋人癫狂于“惟有读书高”时,北方那些游牧民族的汉子们,就一次次用马鞭子,告诉只会吟风弄月的宋人何为上品,何为下品。

宋人的“远方”无疑是黯淡的,但“诗”似乎给了他们的无尽的精神慰藉。宋人把词发挥到与唐诗争辉的高度。无论是抱红牙板低吟的“杨柳岸,晓风残月”,还是掣铜琶铁板放歌的“大江东去浪淘尽”,都有一种千回百转的文采风流。即使千百年后,偶闻“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犹有梦酣未醒般眷恋。宋人的“诗”固然细腻,风流,带着富足,惬意的荡漾,别有一番天姿风韵。但比唐人的“诗”,无论格局,还是气象,都有稍逊风骚之感。唐人的“诗”带着一股昂扬进取的风骨,他们的诗有征服的“远方”,而宋人的“诗”大多是柔靡,哀沉,似乎是没有“远方”之后的避世或解愁。无数文青或小资,看着绮靡的宋词,心向往之,觉得那是最美好的时代之一。只能说,美则美矣,“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当看到幽云之地,看到“靖康耻,何时雪”。读到李清照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陆游的“遗民泪尽胡尘里,南往王师又一年”,感受到辛弃疾“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书书”。千百年之后,犹不免一腔悲愤,一声太息。没有“远方”的“诗”,终免不了屈辱落幕。这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如果汉,唐,宋还有花团锦簇的“诗”或扬名立万的“远方”,那明人有什么呢?既无“诗”,也无“远方”。明人拉开了中华帝国走向没落的序幕。在两百年的时间里,整个帝国龟缩在长城厚冷的砖墙内,无欲无求。皇帝们在紫禁城内,或炼丹,或酒色财气,自闭般过小日子。朝臣们斗鸡般啄来啄去。游牧来了,倭寇来了,西方的红毛和罗刹也来了,明人依旧关着生锈的国门,躲在深宅大院,懒晒着日出日落。“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世界在巨变,而中华帝国却在“沉”,在“病”。体制僵化,思想僵化,万马齐喑,明人既无“诗”,也无“远方”,只有僵硬身体和麻木的灵魂,混吃等死!君主专制的恶性膨胀,儒家文明的封闭没落,死气沉沉。随着历史的惯性,留给后世子孙的,只能是难以磨灭的苦痛和屈辱。

“诗”对国家和民族来说,意味着治世或盛世下,文治文采,一个美好的精神状态。而“远方”意味着放眼世界,竞秀争流,而不只是沉醉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做道场。放眼时代,诗和远方,比之汉、唐,自然还差得太远;比之宋、明,又太相似。历史铁律告诫我们:“诗”再好,也只能是锦上添花,没有“远方”滋润的“诗”,终不免狼藉残红,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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