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
我自小便总爱到处游逛,走路也好,坐车也罢,只要出门就觉得畅快欢欣。二十三岁的这一年,却发现自己出行成了问题,连半小时的站立都无法做到了。做手术、等恢复,每日只在漫长的卧床和短暂的起身活动中度过。
从冬入春,屋前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我终于可以每天都到外面去走走、看看。在腰间扎好护腰带,理一理因为太久没剪而有些杂乱的头发,就穿上外套出门去。
街旁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生意还算热闹。店门口竖起了一块木牌,上面用粉笔写着新推出的点心和饮品的价格。再走两步便是我从前去过的那家理发店,没有顾客登门,老板娘正对着自家镜子梳理头发。她披着及肩的、染过的短发,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
我算不上是店里的常客,只是生病后的两次理发都在这家店,所以对它有些别样的情愫。先前为了方便打理在这里剪去长发,一趟治疗和休养过后又继续登门,皆因此处离家颇近,免去走路给双腿带来的疼痛。
街道熙熙攘攘,小孩子们在家门口玩耍,他们尚未到入学的年纪,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玩得不亦乐乎。或是蹦蹦跳跳地拍着气球,或是趴在地上向门前堆起的土吹气,或是安静地端着一把玩具枪,用一双天真活泼的眼睛看着路过的人和车。
沿着街道直行,十字路口走出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自顾自独行。女孩子马尾上的花饰上下跳动,说说笑笑间洋溢着活泼。男孩子则守在路边的小摊前,探出头去看烧烤架子上正冒着红油的热狗。
这一片地方我再熟悉不过。小学时望着早晨天边的淡淡弯月从家出发,沿途捡起一两块石头放进衣兜,然后和众多伙伴一起踏入校园。孩子的双眼总是如同澄澈的水滴一般,映射出身边世界的点点光彩。
如今这里变化颇大,原先位于路口附近的小学迁了校,搬到了街道另一头,旧校址则被改建为幼儿园。老百货大楼拆除了有一段时间,一座新楼不久后又将在这里建起。不知眼前这些和那时的我一般大的孩子,他们眼中的世界又是何样。
走过十字路口,便可见到这处门口牌匾已经变为幼儿园的儿时故地。校门口文具店的长凳上,坐着店老板和一个接孩子放学来早的老人,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老人坐了一会儿便缓缓起身,迈着稍微有些外八的步子,向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走去。
路旁是一排排的摩托车和电车,我目睹了一个小男孩隔着车流向自己的同伴打招呼的短暂过程。在被爸爸从地面抱到摩托车上的几秒之间,他突然兴奋地朝街对面大喊起来。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街道对面正驶过另一辆摩托车,后座的小男孩闻声回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榕树绿荫下,迎面走来的年轻妈妈推着一辆婴儿车,身旁跟着刚接到的孩子。那小男孩背着大大的蓝色书包,小声问今日的午饭要吃些什么。他的妈妈轻声一笑,低头反问,午饭你今天在幼儿园不是吃过了吗?一会儿该吃晚饭啦。
许是太久没有出门,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和景都像放电影一般,不等我细细将它们纳入眼中便匆匆掠过。生病卧床以后,从前在外面游逛的场景总是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风和太阳多肆意,人们行走于其间,如同走过这斑驳又温柔的岁月。
眼下还不能在外活动太久,只走到球场看一圈便收心回家。返程途中已没有来时熙攘,仍可见一些走得慢的孩子,又有两个小男孩拍着球,一路快步地往学校方向走去。
写于2021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