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好去处2花奶奶家

雨天的好去处之二：花奶奶家

/杨见遇

人在大路上，就能听到她家的喧哗之声，热闹的氛围。不消说，堂屋又抻着两摊纸牌场，正中间的小桌子一摊，迎门偏西、几乎堵着西房门又一摊。乌亮可鉴的大桌子前沿，立着一台银灰色收音机，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一直播放到小晌午，下午，从两点半播放到五点钟。

  那时，我们一个生产队只有三、四台收音机 。有的金贵得当个摆设，只逢年过节或家里来客人时，播放一会子，有的怕费电池，只在饭时播放一会儿。花奶奶家不同，有个收音机专供大家分享、娱乐的。

  好像大家是冲着收音机去的，其实不然。他们家不像挨邻，尽是女性访客，这里，男女都有，年轻人占一部分，应该是他们家有着适婚年龄的二姑娘和正处于初恋甜蜜时期的豪，兄妹俩的人缘都好，另外，还有个正处于花季的小子，整个家庭青春气息浓郁 ，加之花奶奶、禄爷为人热情好客，故而善聚人。不光本队的人过来串 ，其余两个队里的年轻人也赶来凑热闹。有时，堂屋里已有两桌子了，想打牌的人，又凑够一摊 ，便去厨房里摆了。

  相比之下， 厨房看客稀少，冷冷清清的，这边的两摊子闹翻天，场子都给看客围得严严实实，打牌的人想伸个懒腰，便会殃及后面和邻边的人一根绳子上蚂蚱活络起来。

  雨天，幼儿比大人还心烦意闷，不愿呆在自己家里，老想出去透透气，让他们自己走路，又怕跌跤了，在泥浆里腌咸鸭蛋，大人宁肯受累也要背着、抱着出去走走，转转。雨在不停地下，大人又要撑伞又要带小孩，老辛苦的，就近去仙女奶奶家吧！小孩子们哭嚷着不去，非要去花奶奶家不可。那儿人多，更热闹。

  孩子们一会儿渴了，一会儿尿了，出出进进总要引起一些骚动。大人们看牌或是听收音机入迷了，几个小孩扎堆在一起争凳子，争玩具，就连瓦片也争，有娃儿嚎了，脸上出现血淋淋的指甲印了，才引起大人们的关注，令这里的氛围既膨胀又紧张。花奶奶赶紧出面打圆场，和事。屋里呈现片时的静寂，冷场，很快又恢复正常。有时，大家也会感动于广播剧的感人情节，有些妇女先唏嘘了，其余的人或陷入沉默，或者跟着掉眼泪。至于相声及那些搞笑的段子，人们又忍不住笑声鼎沸，一阵都止不住。

  外面的天空阴阴郁郁，唯有他们家的屋顶有一片蔚蓝，日头就在那房梁上，照到每个人的脸上，心间。大伙儿沉浸在闲逸的时光里，完全忽略了外面的风声、雨声，直到收音机的播放嘎然而止，才如梦初醒似地面对现实，硬着头皮走进雨中。

  人散屋空。东、西两面花花绿绿的壁画依然春花秋月着。一直垂着的素新门帘活跃起来。东房，花奶奶的二闺女和两位闺友挑开门帘，说笑着走出来，去厨房拿雨具。姑娘们和正在做饭的花奶奶搭讪两句，便离开了二姑娘照例送闺友们到大路上，方才转回。目光刚好捕捉到豪的初恋女友窈窕的背影，两条招人喜欢的大辫子有韵律地在屁股后轻轻摆动着，朝巷道的南边袅娜去了。她几时进了西房的？二姑娘只顾和闺友们在东房闲聊着，不曾留神。应该一早就来了，不然，她的出现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那个时代，我们乡里人的思想还封建着，青春男女谈恋爱，偷着来吧！那姑娘大胆出入男朋友家，还是打着二姑娘的闺友名号行的，直到远嫁他乡，两人的恋情才公布于众，在江湖上由风传播了一阵。十年后，那姑娘带着丈夫孩子回来省亲，据说私下里还和豪幽谈过，后悔当年没嫁给豪呢！

  当年，踢破他们家门槛儿的人，听说豪的前女友回来了，都争着打听有关的行踪，想看看，当年那个变心的姑娘现在是什么模样，找的男人如何？胜不胜豪？

那个男的，我见过矮矮胖胖的，脸庞又黑黑的，远没有豪俊朗、帅气啦！豪的媳妇柔柔静静的，外相虽没有那个漂亮，但是布衣男子能娶个贤惠、能干的媳妇，也是老有福气的。

  家里来了媳妇，等于添了个外姓人，串门的去了，说话行事就没有以前抻展了，久之，人们另寻别的去处。后来，村里的小街上开设了两间茶馆，雨天，人们便去茶馆喝茶、闲聊去了。偶尔一些人聊起花奶奶家的时光，都不约而同望向天，异口同声说，哦！天晴了，出太阳了！

  那时，一人发现天晴，一屋子的人争相跑出来，手搭凉棚望向天，然后，一齐欢呼 ，天晴了，出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