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面一个人的随想录睡前故事

我的姥姥

2015-03-11  本文已影响316人  阿狸的黑森林

       一日,走在小区里,看见迎面过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步履蹒跚,晃晃悠悠,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不知怎的,我想到了我的姥姥,她也曾这样在这个小区里进进出出,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下来。仔细想想,姥姥已经去世三年了。

      我的姥姥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她的童年在旧社会度过,用她的话讲,那是苦出身,“要过饭的”。成家以后,她赶上了好时候,她耕种,她做农活,还当了妇女主任,由于姥爷在城里上班,她用一己之力撑起了农村的家,按现在的标准,她是那个年代的女汉子。

       这些东西我并未经历,我亲眼看到的姥姥,已经是位60岁的老人了。从我一出生,姥姥就来我家照看我,中间断断续续回过老家几次,但我成长的这20多年里,大多数时间是和姥姥一起度过的。

        记得很小的时候,经常缠着姥姥给我讲故事,姥姥不识字,她自然不会去给我讲安徒生,也不会讲司马光砸缸,她讲着那些来自她生活过的家乡的传说。故事里有着一个长工挖到聚宝盆时的欣喜,有着砍柴者被神仙暗助送柴的惊叹,有着穷书生久考不中路遇钟馗的癫狂。每一个故事在当时听来都像是一场奇幻旅行,我信的,我常常追问,那然后呢。姥姥就会说,他们就幸福的生活着了。其实故事本来就没有结局,重要的是那些经历。也许就是这些现在看来“野路子”的故事,让幼小的我有了各种关于生活的丰富幻想,想到我小学时写作文经常不走寻常路,我总是从图画中看到不同的故事,现在想来大概也是受教于此吧。

       大概五六岁时,姥姥带我回老家待了一阵子。来自城市的我对于农村的饭菜不甚喜欢,吵嚷着要吃好吃的,姥姥便做了碗鸡蛋羹给我,我一吃却觉得味道不大对,我说怎么里面没放香油啊。姥姥无奈,老家并没有香油,她就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罐麻酱,然后拿勺子将麻酱上面浮着的香油舀下来放进蛋羹中。时至今日,童年时很多记忆都不清晰了,我却清楚的记着这个画面,在那个春风吹过的平房门厅,姥姥将得之不易的香油一点点滴进蛋羹。当时的我喜滋滋的吃着蛋羹,却体会不到,在那个年代,在那样的乡村,这一小勺香油,已经是一位老人对于孩子的最大努力和最无私的爱。

      人们常把老年人称作老小孩,大抵是因为,人上了年纪就会有些固执的想法,做一些年轻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可是大家又无法劝服他们,就只好像看待孩子似的把这当做一种无奈。我的姥姥也是一位老小孩。虽然,姥姥在我家生活了20多年,可是过去生活的艰辛她不曾忘记,农村人节俭的生活品质她一直保持。她经常四处收集纸箱子,攒起来卖钱。我们和她说了很多次,现在生活好了,不用做这些了,攒一大堆纸箱子也卖不了多少钱。可是,姥姥依然继续着自己的这项事业,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把收集的纸箱子一个个堆在阳台上,差不多小半年的时间就去卖一次,然后拿着那卖纸箱子换来的二三十块钱,高兴的对我说,你看,要是都扔了多可惜,换来这么多钱呢。我想那个时刻的姥姥是很有成就感的,她想用自己这一点余光去为子女们创造更好的生活,一如她年轻时那样,尽管这几十块钱是那么微不足道,但丝毫不影响她对儿女的真心。

      2012年5月,姥姥被二姨接走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临走时,她给我两千块钱,说是结婚的压箱钱。我当时想着姥姥的迂,我连结婚对象都没有谈何压箱钱。可是,我哪里想到,这一走姥姥竟再没有回来。那年7月的时候,姥姥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我们一家急匆匆的赶到医院,看见姥姥躺在病床,插着输氧管,姥姥从来都是一个有病也自己扛着的人,不是痛到一定程度她不会说出来,看着此时的她,我无法想象在住院之前,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隐忍。姥姥见我来了,拉着我的手说,找对象不要再挑剔了,我忍着泪水点点头,编了个谎说,已经准备明年结婚了,她才放心的喘了口气。第二天,姥姥病好转了,我们都以为姥姥这次度过难关了,就准备离开医院了。知道我们要走了,姥姥拽着我哭了,说病好了还回我家去。哪里知道,当天的晚上,还在睡梦中的我,被爸爸的电话惊醒,姥姥去世了。

       葬礼上,几个亲戚问我,是要结婚了吗?我很惊讶,没有啊。他们说是姥姥告诉大家的,说她的孙女终于要结婚了。在姥姥的心中,还是觉得,女人只有结婚了,才算是人生真正开始幸福。而我的幸福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牵挂。或许姥姥临走时给我的压箱钱是她冥冥中的一种预感,或许我当时对姥姥说的美丽谎言可以让她放心离开,只是,此时此刻,此生此身,我都无法让姥姥见证我结婚的时刻,我多么希望她可以看到我今后人生的所有快乐。

       前几日,妈妈对我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小区保洁还管擦楼梯扶手,现在才知道原来不管的。”“怎么发现的?”我问。“你姥姥以前在家的时候,扶手一直是干净的,走之后就都是灰尘了。现在想来,是因为姥姥每天上下楼需要扶扶手,所以那时候扶手是干净的。”听了这话,我脑海中浮现出姥姥每天扶着扶手上下楼的情景,那个胖胖的蹒跚的背影,每上一级台阶都要紧紧握住扶手,一步一挪着,到了家门口后大声的喘息着,然后拍拍袖口的灰尘打开家门。可如今,那扶手已经落了一层灰,再没有人这样用力的扶着它了。想到此,眼眶悄悄的红了。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可是我却总觉得她还在,好像她只是回老家暂住,暂时离开我们而已。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常常浮现眼前,那些相似的相近的关联总让我想到她,然后就忍不住落泪。如果说,这三年里,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让我瞬间红了眼眶,那一定是关于姥姥的。就像此刻,我在码这些文字的时候,她的笑容就眼前晃动,模糊了屏幕。

       今年清明,按照习俗,要为姥姥立碑了。我想,姥姥的一生并没有丰功伟绩,亦没有著书立说,她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她只是带着她最淳朴的善良去生活着,用那简单的方式默默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亲人,悄无声息的带给我们温暖与安稳,如同春风细雨般在我们心底留下印记,直到她离去,我们才发觉,她爱的深沉。若你问我,该在碑上写些什么表述她这一生,我想也许就是这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姥姥,我很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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