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如雨止：慢慢走过，微微疼过
恋如雨止：慢慢走过，微微疼过
1.
“啧啧，不愧是晓泽学长，这次换了有妇之夫吗？还被人送到门口。”女生们经过系楼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黎晓泽低声的窃窃私语。
晴夏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黎晓泽却若无其事的敲开出租车窗，同凉葛告别。
“谢谢你我送回来。”他说。
“应该的，这次的活儿比较急，幸亏你来帮忙。回去好好休息。打工的钱我已经划到你卡里了。”凉葛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黎晓泽心里一阵失望，他在“葛杉工作室”实习已经快两年了。如今，他马上就要毕业。而凉葛对他还如初见时一般陌生。
黎晓泽的专业水平很不错，现在已经有导师开始为他推荐工作。可是黎晓泽一个面试都没有去，他一直希望凉葛可以提出来让他毕业之后就留在“葛杉工作室”。
可惜凉葛终究没有说。
倒春寒的天气，空气湿冷。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溅起一片积水。黎晓泽不由得竖起了衣领。
“你昨晚又一夜没回？是去了凉葛的工作室打工吗？”身后响起晴夏的声音。
“哈！是啊，好困，我先去补觉，公开课的点名就拜托你了。”黎晓泽打了个马虎眼，拍拍晴夏的肩就想落跑。
“黎晓泽你给我站住！”晴夏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替你点名！还有阿姨说你已经三个月没回过家了。凉葛那里就那么忙吗！还是说你没事儿就跑到人家工作室楼下盯梢！你什么时候都这么堕落了，知道的你们系里的人都怎么说你吗！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黎晓泽双眼呆滞的盯着不远处某一个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让晴夏觉得有些上头。
“我说晴夏。”黎晓泽指了指不远处。
“你们系主任跟谢宇往这边来了，好像在叫你。”
“哈？哪里？”晴夏扭过头，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黎晓泽！你这个笨蛋!”晴夏跺着脚，又让他逃跑了。这家伙就是这样，怕麻烦，又世故。像鱼一样滑不溜手。
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上了他，而且这一喜欢就喜欢了8年。
“这周还是不回家吗？阿姨已经问你好几次了。”再找到黎晓泽的时候，他正在系楼顶上抽烟。
“嗯，不回了。”一团白气通过肺部从嘴巴喷出。
“去凉葛那？”晴夏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心。
说起来“葛杉工作室”还是晴夏推荐他去的。
那时候晴夏自己已经被导师推荐到土人景观实习了。因为项目经理刚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学长谢宇，所以晴夏受了他了不少照顾。
当某天谢宇无意间提起，他的好朋友凉葛因为摔伤了胳膊不能工作，正在苦恼。晴夏便毫不犹豫的推荐了建筑系的黎晓泽去帮忙。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忙一帮就是两年，而黎晓泽的心也就此留在了那里。
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不会推荐他。
“我说晴夏。”黎晓泽把烟头扔进可乐瓶里，刺啦一声烟火灭掉的声音。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觉得你真的很可爱，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妹妹。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与其是我，你还不如找其他男人来的快一些。你那么可爱，别耽误了。”
一阵电话响起。黎晓泽接起来，短暂的几句后，他站起身。
“就这样，我去工作了。我妈那边你跟她说一声吧。”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这么积极的只有那一个人了。
一阵冷风吹过。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心里慢慢破出一个洞。
为什么呢？晴夏遏制不住的想着。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就如同现在，凉葛也一定明白他的心情一样。无法成功的恋情，得不到回应的心意。一想到这些，晴夏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来。
2.
黎晓泽从凉葛楼下经过的时候看见了谢宇就坐在车里。他没打招呼，而是径直上了楼。
“你怎么来了？”凉葛打开门，有点意外。
“来送慰问品。”黎晓泽把装着咖啡的袋子递过去。
“设计图发你邮箱了，需要我一起去谈么？”他问。
“不用。”凉葛摇摇头。
“谢宇跟我一起去。刚好连着环境设计一起说了。”她接过袋子。看到咖啡很贴心的暖在保温杯里。
又是谢宇。黎晓泽想。
当初他由晴夏介绍给谢宇，再经由谢宇介绍，进了“葛杉工作室”实习。
那时候，他只知道谢宇和凉葛是大学同学，是自己和晴夏的学长学姐。B大的人才，导师口里拿来对比现在学生素质的标杆。
黎晓泽在看见凉葛的第一眼就发现自己坠入了爱河。
这个女人那么瘦弱，苍白的脸上带着疏离的表情，半长的头发很服帖的垂下来。
“你好，我叫凉葛。”她伸出手。白净的手指骨节分明，她太瘦了。
黎晓泽甚至不敢去握，似乎稍一用力，她就会支离破碎一般。
后来在一起工作的时间长了，黎晓泽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去了解了凉葛的过去。
那时候他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经常的在不用帮忙的日子里。他也总会“碰巧”路过凉葛的楼下，然后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一罐咖啡，点上烟，看着楼上窗帘后面那个纤弱的人影一直独自工作到深夜。
一个细雨蒙蒙的早上，他偷偷跟着凉葛到了五峰山。这里是一片墓地。
灰蒙蒙的空气里。凉葛没有撑伞站在一块墓碑前，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滑落。苍白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瘦弱的胳膊和纤细的腿脚，让她显得犹如一朵被雨打湿的单薄的花。
她蹲下身，温柔的拂过墓碑。然后细心的把野草拔去。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黎晓泽不敢出声，他怕一出声凉葛就会像是被惊扰的小鸟瞬间飞向天空再也不回来了。
直到凉葛走后，黎晓泽才上前到她站立的碑前，看见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和照片里的人-乔杉。
这个人的样貌跟凉葛工作台上合影里那个笑容开朗明亮的男人一模一样。
照片里凉葛偎依在他的怀里，猫一般的温顺，那时候她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看上去样子非常的幸福。
————
“真的不要紧么？把他推荐给万华建筑，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公司，而且工作地在C城，虽然轻轨只要半个钟头，但到底不在一个城市。”谢宇透过后视镜，看到黎晓泽向着他们车行的方向，并没有离去。
“没关系，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快便能通过面试。”凉葛倒了一杯咖啡。氤氲的水汽混合着醇厚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咖啡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黎晓泽照顾人就跟他做模型一样。细致入微。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有他帮你。我也比较放心一些。”谢宇说道。
“当初也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还挺中用的。”他又跟了一句。
“所以他应该有更好的前程，毕竟他还年轻。”凉葛啜着咖啡。
谢宇不再说话。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他想起乔杉，那个他们三人之间有着最杰出才华和影响力的家伙。总是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什么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
3.
“万华的面试已经通过了，我这个月就过去。”黎晓泽看看表。十二点半。他合上电脑对凉葛说道。
刚接到万华面试通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里面充满了各种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嗯。”凉葛摩挲着手上水彩立面图。嘴角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水彩的立面图正是乔杉的画作。
跟别的设计师不同，乔杉不喜欢用电脑，他喜欢把立面图，剖面图，甚至效果图画在水彩纸上。虽然最后施工的时候还要制作CAD的图纸。但是跟客户碰头的时候他仍会炫耀般的拿出手绘的稿子。
不得不说，这些手稿真的非常漂亮。线条流畅一气呵成，淡淡的水彩带着些透明的质感。葛衫工作室里保留了大量珍贵的手稿。有的作品已经接近完工。而有的凉葛现在接手还正在做。
以前黎晓泽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连平立面图，都要手绘，增加工作量。
但现在看着凉葛聚精会神看着它们的样子。黎晓泽才明白。有些被记录下来的温度，就是创作者本人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他想，那一张张的手稿里，一定也有着凉葛许许多多的岁月 。那些终将成为记忆的过往，因为记录进了画纸而永不停歇的转动。一想到这，他就觉得有些心痛。
“要不要喝咖啡。我去冲。”他站起身。
咖啡的味道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后面的工作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等替我的人来了在…”尽管早就知道是凉葛动用关系跟万华推荐的自己，黎晓泽仍是不死心的希望可以留下来，留在凉葛身边。
“不用了，谢宇会来帮忙。”
答案黎晓泽早就知道了，但如今听她说起心里还是一阵发酸。
他从包里拿出工作室的备用钥匙。交给凉葛。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按时吃饭，外卖的菜单，放在电话机下面。还有不要太晚睡觉。跟C公司的例会定在每周三下午，记得让接替的人提醒你，我也帮你在邮件里做了备忘录。”
黎晓泽开始讲一些注意的事项。
比如，治胃疼的药放在工作桌的第二个抽屉。再比如，施工方交接的电话等等。
凉葛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有时候漫不经心的答应上几句。只有在提到工作进度和工期的时候她才会特别留神一些。偶尔的还会附和几句意见。
她对工作一直极其用心，特别是对一些乔杉在的时候遗留下来尚未完成的设计。
“凉葛。”黎晓泽唤她。
她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毕竟在这之前，黎晓泽从来没有像这样直接叫过她的名字。他一直叫她学姐，或者凉葛姐。
“凉葛，你知道其实我一直想留在你身边。”终于说出来了，黎晓泽深吸一口气。
“我不勉强你。你说想让我去万华，那我就去。等到我成熟一点，成为更靠的住的男人的时候。再回来。”
凉葛的眼睛带了水汽一般的湿润。她想，为什么这样的自己还有权利得到这样的爱。为什么这个男孩儿，竟会如此执着，靠近她最终也只能伤痕累累的离去。而他却显得如此满不在乎。
“即使你伤害我，我也不会受伤害。即使你推开我，我也依然等着你。”
黎晓泽把手稳稳的搭落在凉葛肩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坚定的说道：“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成为比现在更加靠的住的男人。”
4.
黎晓泽的送行宴就订在他领完毕业证的第二天晚上。那是他们小规模的几个要好朋友的聚会。油画系的学妹和老师，综合绘画系的学弟，当然还有晴夏。
从明天起，黎晓泽就要踏入成人的世界。前往C城开始工作。
“干杯！”酒杯碰撞在一起，白色的泡沫大量涌出。
晴夏也在今天毕业了。她比黎晓泽小两岁。只是，黎晓泽是建筑系要修五年，所以他们倒是同期毕了业。
晴夏选择继续自己的校园生活。她读了本校的研究生，土人景观那边也还仍会去继续实习。一想到黎晓泽要去C城，晴夏的心情便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黎晓泽离她更远了，以后他会越来愈忙，而他们见面的时间可能也会越来越少。喜的是，黎晓泽到底还是离开了“葛衫工作室”,离开了凉葛。
晴夏从来都没有见过凉葛，但有关她的事迹晴夏也听过不少。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每个人都把能跟凉葛合作当成是工作的动力。
有些时候，晴夏也会从谢宇那里听到有关凉葛跟黎晓泽的只言片语。内容无非就是关于工作。
不过有一点，晴夏是清楚的，凉葛并不接受黎晓泽。不但不接受反而把他推得更远。
晴夏讨厌这样的黎晓泽，人家明明推开你，可你偏要往上凑，明知道会受伤害，却依然奋不顾身。像个傻瓜一样纠缠不休的样子实在是太逊了。
她看着这样的黎晓泽，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真的是太逊了。
可是，她的内心依然庆幸，庆幸于凉葛推开了黎晓泽，庆幸于也许有一天黎晓泽会看清现实，看清他没有机会，然后也许，也许到了那个时候，黎晓泽就能接受自己了。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跟黎晓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黎晓泽的爸妈都是医生，工作很忙，经常的黎晓泽都是在她家吃饭。他们每天都迈着同样的步数上同一所学校，吃同样饭菜，晴夏甚至为了能跟黎晓泽上同一所大学，在高三的时候才开始学习画画，最后拼死拼活的考上了美院。
她的愿望其实非常简单，同万千少女一样，她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喜欢自己。仅此而已。
不过可惜，即使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所想的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那天晚上晴夏喝得大醉。她晃晃悠悠的站不起来。黎晓泽只好把她背在身上送她回家。
晚风带走了夏日的燥热，月光洒在安静清爽小路上。蝉鸣配合着草丛里昆虫的叫声唤起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我说，晴夏啊，你好像变重了。黎晓泽想到小时候去山上捉萤火虫迷了路，他也是这么把她背回家的。
晴夏没有回答，她趴在黎晓泽的肩上呼吸逐渐匀称。
于是他继续说到，你知道么晴夏，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爱。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要一直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
所以当我发现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很认真的拒绝。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是我？你喜欢的人为什么会是我？看着你，我就像是看着自己一样心痛。喜欢着不接受自己的人，却还是一样纠缠不休。很差劲吧我。
啪嗒，啪嗒。肩头似乎有水滴滴落。一滴，两滴，慢慢一片冰凉。
晴夏你？！
女孩儿不知何时已经泣不成声。
“黎晓泽。”
“嗯？”
“我喜欢你。”
“嗯。”
“真的很喜欢你。”
“嗯。”
“非常非常喜欢你！”
“嗯。”
“谢谢你。”
5、
万华建筑就像是给黎晓泽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这里汇聚了世界各国的杰出设计师和各种跨国案子。
C城虽然跟黎晓泽成长生活的城市只有半个钟头轻轨的距离。可是繁华程度却是其无法比拟的。机会多，平台大，很快的他就被淹没在繁重的工作和各种新奇的创意里。
一开始在公司黎晓泽只是跑腿的角色。可是他勤奋聪明，更兼着世故圆滑。所以没过多久便有机会开始接触项目。
圈儿里的人很多都知道乔杉，这个才华横溢又充满感染力的年轻设计师，每个人谈起了都是一脸的遗憾叹息。
黎晓泽听人提起乔杉时，最多的话便是“好可惜啊，以后都没机会跟乔杉合作。”
他觉得对于乔杉了解最少的人，便是自己。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着多大的力量才能让凉葛露出那么安心的表情。
为这能变得更强大，为着有一天能够成为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依靠，黎晓泽除了拼命工作外最喜欢的就是赚钱。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成为更加靠得住的男人。”他跟自己这么说。
C城的大半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凉葛。倒是晴夏每个月都会跑来好几次。
他注册了小号，每天密切的关注着“葛衫工作室”的微博和官网。悄悄的给她留言。思念让他遏制不住的去寻找有关她的蛛丝马迹。
日子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待到来年春天的时候，黎晓泽已经开始独立承接项目了。作为年轻设计师的他如今终于可以独当一面。
一天晚上黎晓泽做了梦。梦中凉葛纤弱的身影久久站立在温柔的月光之下。
他很想她，非常的想她。
“你知道吗，如果我们梦到一个人，其实是说明被我们梦到的人，很想见我们，所以思念透过身体传递到了梦里。”
黎晓泽在办公室里讨论梦境的时候，一个女前辈说。
他突然想到，难道说其实凉葛也在想念着他吗？
他犹豫了几次，还是决定给谢宇发条消息。
“凉葛那里怎么样，工作进展的顺利吗？人手够不够？”
没想到，这次谢宇竟然把电话打了过来。
“你小子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看来在万华干的不错啊！上次我们去C城跟万华谈联合项目，你们老板还提到了你。”
“你们？凉葛也来过吗？”黎晓泽吃了一惊。
“嗯，春节之前吧，她说顺便看一眼。知道你做得还好就放心了。”
原来是真的，被梦见的人其实也在思念着做梦的人。
“最近工作有点多，我这边也忙不过来。凉葛前两天胃出血住院，现在刚好。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碍啊！当初乔杉留下的项目七七八八的做的差不多了，后面应该会好些。”谢宇说道。
她生病了？黎晓泽心里一揪。她的身体向来很弱。当年那场车祸之后凉葛修养了很久才慢慢康复，可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
“我说黎晓泽啊，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变得靠得住啊！”谢宇打了个哈欠。
“滴——”黎晓泽连着后面的话都没听，就挂断了电话。他在心里默默的下了决定。与其一直思念，不如现在就去，守在她的身边。
“喂喂！过河拆桥的臭小子！”谢宇把电话挂掉，抬头看见晴夏刚从工地回来，怀里抱着一摞设计图。
“怎么了吗？”她问道。
“没什么。”谢宇笑着摇了摇头。
对不起了，晴夏。他在心里说到。
6.
其实在万华的面试之前，黎晓泽曾经找过谢宇。
那天谢宇买完早餐，看见了站在店门口的黎晓泽，他上前打了招呼，哎呦，小泽，这么巧。这家的羊角脆特别好吃，要不要尝尝。
不用了。黎晓泽说。
而且并不是巧，我一直在等你。
哦？谢宇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他说，看来你小子盯梢的功力练得不错。怎么着，沉不住气了吧。本来心里想着只要找不到工作死皮赖脸的赖在凉葛那就行了，结果没想到现在凉葛竟然把你推荐给了万华，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怎么办啊？如果面试不过的话，凉葛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可是如果过了，我又该用什么理由赖在她身边呢？
人家真的不想离你那么远啊？可是人家也不想让你觉得人家没有本事是个靠不住的小屁孩儿啊！
谢宇一边说着一边作出纠结成一团的表情。黎晓泽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能锤死他。这个该死的社会老油条，几句话就道出了他内心的独白。
想问我什么。谢宇闹够了，看着脸色青白的黎晓泽说道。
乔杉。黎晓泽说。我想问关于乔杉。
你怎么知道的。谢宇问。
毕竟做了快两年，慢慢也就知道了。黎晓泽闷闷的说。
学长你们三个以前都是同学吧。所以我想知道的更多一点。黎晓泽又说。
谢宇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示意黎晓泽也坐过来。
他说，乔杉是个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人。非常有才华，也很开朗。跟他在一起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总是大声的笑着。大家都很喜欢他。
凉葛也很有才华，只是怎么说呢，也算不上是孤僻吧，就是有点，有点儿人群恐惧症。不懂得怎么跟周围的人好好相处，也不懂太多社会的规则。
有才华的人往往相互吸引，乔杉对凉葛相当有耐心，那会儿我跟乔杉是同寝，所以不知不觉的大家就这么成为了朋友一起度过了大学时代。
黎晓泽点点头，他原本以为凉葛是经历了某种变故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不善言辞。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她只是会对特定的人露出猫一般温顺的表情。
毕业之后不久，乔杉和凉葛就成立了“葛杉工作室”。他们太闪耀，可惜越是闪亮的星星往往坠落的越快，就像流星一样。谢宇点上一支烟，又递给黎晓泽一支。
他们订婚那天，我们都喝了很多酒。一切都顺利的过分。可能连老天都看不过去。
是酒驾。开车的是凉葛。他们的车就这么冲进了河里。乔杉的腿被椅子卡住没有得救。从那天起凉葛的心也跟着死了。
黎晓泽从来没想过，乔杉是怎么去世的。但是他能理解凉葛的心情，如果换了他，让凉葛因为他的过失失去生命，恐怕他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凉葛身边。我很害怕，怕凉葛也这么随着乔杉去了。
直到她看到乔杉那些未建成的手绘图。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的看整日的看。最后决定把这些项目全部做完。我不知道凉葛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做的。只是从那天起，除了工作别的她都闭口不谈。甚至连一点让能让她开心的事儿，都会感到内疚。
其实，之前也有过实习生去凉葛那里。不过只有你是时间最长的。知道为什么吗。谢宇说道。
黎晓泽摇摇头。
因为只有你，是唯一一个对别人毫无好奇心，而且会圆滑回避所有会让人感到尴尬的事情。应该怎么说呢，是世故吧，还是情商高。
我一点儿也没觉得你在夸奖我。黎晓泽愁眉苦脸道。
是夸你啊。凉葛说，在你面前她觉得足够安全，不用装得很辛苦。从这个方面讲，你小子也有着了不起的才华。谢宇大笑。
黎晓泽掐灭手中的烟，起身。
谢谢学长，他说。万华我会去的，等我变得更加中用一点的时候，到时候，也许更能帮得上忙。
看着黎晓泽远去的背影。谢宇想起凉葛的话。
黎晓泽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途。留在我身边，我会仗着他喜欢我而任意使唤他，既然不能回应这份心情，那就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让他忘了我然后展翅高飞吧。
凉葛。看来这次你想错了呢。
7、
这天傍晚凉葛从超市提着大包小裹回来的时候惊讶的看见黎晓泽正蹲在工作室的门口。
黎晓泽不由分说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晓泽你这是......”
“不先进去吗？”
凉葛只好打开了工作室的门。
“我从万华辞职了，现在只能赖在你这里。以后请你多指教。”黎晓泽把东西放进厨房。然后轻车熟路的走进工作间。他把之前用过的工作台重新搭好。
“我是自己想要回来帮你的。同事也好，实习生也好，即使没有工资也无所谓。”黎晓泽边说边把电脑接上线。他画板搭在工作台上。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就好像他从没离开过这里一样。
“晓泽你这又是何苦。结果一定还是一样。”凉葛微微叹息。
“不要紧的。”他抬起头。
“我走之前说过了吧，即使你推开我，我也还会等着你，即使你伤害我我也不会受伤害。我现在比之前更顶用了一些。所以你尽管使唤我就好了。”
夕阳的余辉照在凉葛苍白的脸上，她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牙齿轻轻的咬住嘴角。
这次她没能推开他。
凉葛的家就在葛衫工作室的楼上。有时候做的晚了黎晓泽便睡在工作室，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见上方凉葛的卧室里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早点休息吧，明天下午4点之前收图。剩下的我来做就可以。”他给凉葛发了一条信息。
又过了一会儿，楼上终于有了一些细簌的动静，黎晓泽竖起耳朵，听到咔哒一下关灯的声音。他用枕头蒙上头，天啊，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偷窥狂。
他们工作的时候都不说话。空气里安静得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黎晓泽确实比以前更能干了。他们配合十分默契，就像是高级餐厅的大厨和他的助手。每一次凉葛还没有说，做好的图或素材就已经发到了她的邮箱。
所有的会议议程，收稿时间，黎晓泽都记得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修改对接的工作也由他全面承担起来。他知道凉葛并不是很会与他人交往，面对甲方的各种意见和要求，黎晓泽总能圆滑处理。不得不说，有了他在凉葛的心里轻松了一大截。
这个职业时常要制图到深夜，通宵更是家常便饭。黎晓泽细心的安排好每一件工作，并见缝插针的要她休息。
凉葛总是吃的很少。为了能让她多吃点，吃的营养点，黎晓泽甚至开始慢慢学习做饭。
很多东西在不经意间开始了变化。
那些曾经静止的时间，不知从何时起又再次滴答滴答的转动。
直到黎晓泽收到那封匿名邮件。
那是一封西班牙向凉葛发来的邀请函，她跟乔杉曾经接了一个西班牙美术馆的案子。那时候他们的“葛衫工作室”已经渐渐有了名气。只是乔杉走后这个案子便一直搁置了起来。
现在这设计已经最终定稿，黎晓泽想起，最近唯有一个案子是由凉葛独自沟通，其中最近的几通电话都是她打给谢宇的。
邮件下面甚至标注了工程的进度和出发的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黎晓泽把邮件拿到凉葛面前。
“我跟乔杉接下的美术馆的项目。之前因为事故搁置了，现在又重新启动。”凉葛语气波澜不惊。
“连去西班牙的日程都定好了，你却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黎晓泽第一次有点动怒。
“你当然也会跟我一起去。毕竟是工作。有什么问题么晓泽。”
她抬起眼带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西班牙的美术馆“用于收藏雕塑的雕塑，用展示艺术的艺术品”，这是乔杉最后一件尚未完成的作品了。
黎晓泽吃惊的看着她，一起去？所有心里的呼之欲出的话像是找不到出口的烟消云散。
原来她并没想过瞒着他吗？
8、
最近一段时间凉葛都在忙着跟黎晓泽做着西班牙美术馆的方案，各种施工图，设计图，很多都是黎晓泽从没有见过的。
凉葛的心情似乎意外的好，那放下一切的轻松的表情是黎晓泽从来没有见过的。乔杉的最后一件作品了吗？他隐隐的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秋天的最后一个清晨，凉葛推开门看见黎晓泽铁青着脸站在蒙蒙的细雨里。
“你要去哪里。”他问。
“我查了你的日历，定格在今天。今天是乔杉的忌日吧。最后一件作品，你打算把它安排好就不负责任的跟着乔杉去了是吧！”
黎晓泽粗暴的把凉葛推进房间，咔哒一下上了门锁。
“凉葛你就是这样打算不声不响的干出一件大事吗！”黎晓泽压抑的情绪，担心永远失去她的恐惧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晓泽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凉葛看着这个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四年的男孩，现在他的额头青筋暴露，紧张着恐惧着，不顾一起的抓住她的肩膀。
“因为我看了啊，看了你所有的邮件，信息，传真，还有电话记录。你订的单人机票，单人公寓。因为是黎晓泽所以后面的工作交给他一定没有问题。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吧？”他有些失控的把她按到墙上。他的脸贴着她，呼呼的喷出热气。
“说什么让我跟你一起去，其实都是骗我的，想让我放心，然后自己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去死。跟我扯上关系是你的错！我会一直这么缠着你，所以别想这么简单的就去死！”
滴答滴答，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黎晓泽跟着凉葛的身体一起顺着强滑落，他们瘫坐在地板上。
第一次的黎晓泽用尽全力的抱紧凉葛。
“所以求求你，好好的活下去吧！”
窗外的雨不停的下，而这个他曾今担心的一碰就会支离破碎的女子，像被雨水打湿的单薄的花叶，如今在他的怀里不住颤抖。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推开你，伤害你，你却依然如此不离不弃。
只要有伤口存在，就一定有能抚平伤口的人。乔杉活着的时候曾经跟她这么说过。
那么乔杉，现在这样的我还可以得到幸福吗？可以在继续走向新的明天吗？
9、
城丰机场里。凉葛看着超重的行李皱眉。
“小件儿行李，可以带上飞机。我匀一下。昨天看的时候没差多少啊。”黎晓泽把沉重的行李箱搬下来，开始检查。
衣服，鞋子，小型电饭煲，变压器，甚至因为怕凉葛吃不惯异国他乡的食物所以连调味料都带了好几种。他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的他简直像极了把女儿送去留学的老母亲一般。
凉葛蹲下来，把几种虽小但很有分量的物件放进自己随身的背包。黎晓泽侧过头看她，阳光下她略带红晕的侧脸真的好看极了。
机票重新订成了双人，公寓也重新换了两室一厅。现在他要牵着凉葛的手一起走向一个新的明天。
——
晴夏站在机场，看着不远处的黎晓泽跟凉葛。虽然黎晓泽的样子与她所认识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谢宇递过来一罐咖啡。
“偷偷翻我的邮件，还匿名转给黎晓泽。你这个偷窥的本领倒是跟他一模一样。”他揶揄了一句。
她的脸马上红了：“对不起学长，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那你呢，还是这么喜欢那家伙吗？”谢宇问道。
“喜欢，从12岁起到现在一直喜欢。”
“我有一个一直玩的很好的学弟，跟我表白。我觉得很惊讶，同时非常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我以为我拒绝了他，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可是一切都没变，他难过，但仍然在看见我的时候会打招呼。原来并不是自己有这份心意，对方就一定要接受。其实，我也可以为对方祈祷幸福。”
看着黎晓泽跟凉葛的身影慢慢走远，晴夏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涌上来。她太喜欢哭了，为了黎晓泽她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
“来，给你。”谢宇递上一包面纸。
“我有一个好朋友曾经说过，只要有那个伤口存在，就一定会有抚平伤口的人。”
所以，晴夏，你也好凉葛也好，黎晓泽也好，无论曾经多么痛苦，雨过天晴的那一天也仍然会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