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

芃央 | 我与母亲

2019-01-25  本文已影响0人  芃央的原创文学

原创/文/芃央

那天,带着宝贝儿回了生养我的小镇上看望父母。小镇又变化了,沿街新建建筑的窗框屋檐上镶嵌着黑色仿古木条,乍一看,仿佛到了古街旧坊!一条小河将小镇隔成两半!河的下游,对面是山,今日小雨,于是葱郁的原始丛林深处,冒着烟雾,合着河里渐升腾而起的烟雾形成美妙的景致!让人心旷神怡,美妙新奇!

小镇上的河

走在曾走过无数遍的街有极深的陌生感,很有少小离家老大回,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味道。邻居新盖了房子,母亲家的两层小楼硬被挤在了中间,看着寒酸!在露台,再看不着河流了,被五层高楼挡得严实!

前几日,接到母亲电话:小樱,中秋回来吗?那声音,自电话另一头传来,竟使我有一刻钟的愣神,母亲老了,言语里尽是对游子归家的期盼!终究心一酸,落下泪来……

自懂事以来,每当看到“母亲”这个字眼,脑中想起的却不是母亲,而是祖母。母亲在我还是8个月的襁褓婴儿时就将我给了祖父祖母抚养,直到我十一、二岁才回到父母身旁上学念书。唯有小学四年级至初三的六年间,我是与母亲日夜在一块儿过生活的。那时,祖父母已年迈,再赚不动供养我们的学费,只好又将我们归还给父母亲。高中之后,学校与工作的小城离镇上极远,一年里放假或特殊日子才回家与父母团聚。后来嫁作人妇,为人母后,与父母见面的日子便更是以年计。婚后三年,我竟从未回这里看望过,因为赌气,亦因将母亲的话当了真:嫁了,就别再回来……

小镇上的建筑

我与父母始终是有隔阂的,甚至充满敌意。打小我都在责问她:为何抛弃我,生我却不养?我与弟弟跟着年迈的祖父母在乡下讨生活,很是吃了苦头。但我内心埋怨的,不是日子清苦,就算清贫,因着祖父母的宠爱,童年亦是被不缺衣少食地呵护。我所怨的,只是母亲一贯以来待我“忽视”、“不屑”的态度。比如,那一年我的设计作品获得了当地市区一等奖,我兴奋地与母亲通话,母亲一贯冷冷的一句“有何了不起”甩给我,那一刻,仿佛零下37度,寒透心扉!那日,我在日记里倾述悲苍、绝望:母亲终究不愿给我一丝肯定与赞许!此生,在母亲心里,我已再难占一席之位!大概在母亲的思维里,肯定与表扬只会让我更叛逆更傲气!其实母亲并不知道,她的这种“冷漠”反倒害苦了我。

万安溪

因着儿时一次意外,眼睛严重破相,致使我的整个童年至青春期都惨淡无光,如今想来亦内心疼痛无比: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课间操,男同学竟相互提醒不要与“独眼龙”对齐;走路不敢抬头,害怕别人发觉自己右眼无法睁开,加之缺乏母亲正确的爱的表达,心灵深感创伤无助,虽祖父母对我宠爱有加,多少慰籍了我残缺童年的幼年心灵,但那种自骨子里对于母亲的怨,对母爱的渴望无法满足,让童年至少年时期的我极度自卑、内向、忧郁、悲观,并且叛逆,甚至偶有弃世念头!乃至成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均是在忧郁中渡过!自卑的极致便是自傲,我不屑与人交谈,也不善表达,封于自我天地里。

那种日子,过得极苦!现如今每每想起都疼痛无比。我处处争强好胜,生怕别人瞧不起。内心敏感,谨小慎微,却又不愿服输,守着丁点儿自尊活得卑微又倔傲。我用最尖锐的言语中伤最亲的人,时常是哪句伤人捡哪句说,呛得对方哑口无言,刺得体无完肤方肯做罢。活脱脱一只刺猬,浑身长刺,时不时竖起毛发准备攻击,却又裹着最柔暖的内心,脆弱、无助、敏感,伤了他人也伤着自己,夜深人静时,唯独留自己灯下添伤。

芃央 | 我与母亲

后来学了心灵成长课,我听了老师的话,做自己的心灵父母,把自个内心的小孩重新抚养,给她足够母爱。几年过去,千辛万苦,总算足以跳出关系之外,再与母亲重修关系。曾问过母亲几岁生我?她答29!我感慨:真不容易,比我现如今还年轻!长到母亲当年的岁数,也更能明白母亲当年的无奈与坚强。回头看,母亲做为女子,承担太多,又如何能责怪她,她本亦是苦命人。

当年母亲为了兄长能在父亲的户口所在地上学,拖家带口来了我与祖父母所在的小镇。因考虑家境困难,并为将外祖父带上,后来听人说,外祖父因年老摔坏腿脚,躺床缺人悉心照料,吃喝拉撒均在床上,倚靠着亲房叔伯有一顿无一顿伺候,苦不堪言,硬生生折磨至离世。

现如今想来,最爱母亲的人以这种方式与己告别,自己竟无法跟前尽孝,那份悲得多痛!而时不解的事儿,现如今俱都想得明白。也更懂了母亲的难!

芃央 | 我与母亲

到家母亲不在。父亲说,母亲去菜地了。听你们说回家,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了,炸油饼、果子、摊床、洗被……我在母亲身上,看到了儿时祖母的影子,这熟悉的味道使我心安,瞬间热泪盈眶……

安顿好孩子,我去母亲的菜园寻着了母亲。就在家背后那条河堤上。是大水把沙土运来的,母亲对我说。她在沙地上种上了空心菜、地瓜藤,而且长得很旺。原来的菜叶子发黄,我把家里厨余垃圾埋底下,再挖了河泥堆上,最后盖上杂草,如今叶子变绿了……母亲一边用剪刀剪地瓜藤,打算当晚餐,一边跟我说。我提着篮子,愉快地跟在她身后,像儿时跟在祖母身旁……

芃央 | 我与母亲

不得不说母亲这一生,童年是快乐的。那时候懂事的母亲总是格外受外祖父宠爱,过着不知油盐酱醋的日子,外祖父原是红军,退伍后领着不低的退休工资养活一家老小。母亲自似被外祖父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直到遇见父亲。年轻时侯的父亲性格桀骜不羁,大男子主义,不懂疼惜妻儿,很是让年轻时候的母亲吃了苦头!据母亲自己说,赶上农忙时节,田里的稻谷赶着收成,祖父母已年迈,父亲却远游去,亲房叔伯们也得顾着自个家农活,腾不开手来帮衬,母亲只好亲力亲为。有一回,母亲挺着大肚子还下地犁田耕牛;百来斤的谷子得自个从田里一趟趟挑回家!关于这些往事母亲自是极少提及!

母亲当年带着哥姐一双儿女在外祖父跟前生活。白日里外祖父母帮衬着带孩子,做家务,母亲便做衣服换钱补贴一家老小。也带徒弟,母亲的徒弟待她极尊敬,近几年里都还往来。母亲乐观大气、爱助人、善良美丽,在母亲所在十里八村,芳名远播,无人不知晓。

芃央 | 我与母亲

母亲说,乡下空气好,自己种菜,日子简单干净,身体亦健康利索,下河堤菜园的泥地陡坡,母亲走在前头健步如飞,所以我信!

母亲说,我上回带给她的牙膏真是好用。她刷了一年,后来不敢开口再跟我要,买了别的用着已经不习惯了!我说那我这次回去寄给你。母亲特意从口袋翻了100元给我,我没收……

母亲说,最近一年,又从城里回了镇上,她说兄长家里,住着不惯。我一到城里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连水都喝不下,母亲说。我随声附和,是呀,妈妈,城里的自来水味太呛,我去餐厅喝粥,亦能闻出味儿来,难以下咽……

我与母亲聊着闲话家常,似多年故友世交。

后记:

许多年来,从来不敢写母亲。因为,想到母亲便内心纠结。我在过往的母亲身上感受不到丁点儿爱的表达。每一次,渴望着回家,却又每一次都与母亲吵架完,满心伤痕失望至极再出发。周而复始。

任何一段关系想要重新修复,不得不至少其中一人的心境能够飞跃提升,更包容,更接纳,才能够引领这段关系和谐地往前走。愿,每一个人都能在关系中找到爱,在爱中修行成长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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