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女儿，门内的妈妈

昨天下午四点半接女儿和邻居女儿回家，允许她们在小区的空中花园玩一下，大约五点到家，邻居女儿开始在我家写作业，因为她妈妈有事情不在家，而我的女儿却在外面骑邻居女孩的小单车。关于骑单车这件事情，我已经给她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希望她经常骑人家的单车。然后我对她说，我数三下，立马回来，三下过后，她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我立马关了门，开始听我的音乐看我的书。

事实上，我一直在听敲门声，时间一点点地溜走，邻居女孩的作业都写完出去玩了，可是我的女儿依然在外面骑着人家的车子在过道里兜圈。我不去叫她，我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知道主动回家。一会儿，听见敲门声，还好，不算太晚。结果是邻居女孩，她来对我说：阿姨，你们家铭铭好像从楼梯口下去了。我说知道了，然后又把门关上。

这时，我的耳朵里听不到了音乐声，眼睛里没有了优美的文字，虽然音乐依然在肆意地放着，书里的文字一直在静静地等我。我的心里、眼里、耳朵里全是我的女儿：她会不会跑出小区？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她会不会赌气不回来？可是我不想一直妥协，一次一次，我仍然坐着。终于，离我要求的六点半完成作业的时间只差两分钟了，我又一次感到深深地挫败感。我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做我最喜欢的事情：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因为我的脑子里全是最坏的画面。

我终于极不情愿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想出去看看我的女儿究竟怎样了，有没有在门口用乞求的眼神等着我给她开门。而当我走到门口时，隔着门都能听到女儿欢快的叫喊声，正在与邻居女儿玩的起劲呢。我气愤地回到我的椅子上，一边暗喜女儿还在我的视线内，一边却有一股子无名的气积郁难出，我从来没有扔东西解气的习惯，打女儿的习惯我就更没有了，可是此时奶奶的话“破桌破板凳不打不合缝”、婆婆的“十岁之前不打，十岁之后想打都来不及了”的话一直在我肚子里、脑海里、眼睛里、耳朵里、任意一个器官里乱撞。

我搞不懂，这门到底是对女儿的惩罚，还是对我这个做妈妈的禁闭。

七点多，终于听到敲门声，那时我已经开始在厨房做饭，赶紧跑出来时，门外已经不见人影，只听楼道转角的跑步声。我把门开了个缝，叫了声：铭铭。算是给她个改过的机会，我重新回到厨房。然后我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是门的响声，再然后是匆匆拿书包中夹杂着的声音“妈妈，阿姨让我拿书包去她家做作业”。还没有等我回话，人影已不见。这权当是个通知。

八点钟，我的晚饭基本完成，先生也辛苦了一天回到家。而我的女儿仍然在邻居家赖着没有回来。看到先生，我像倒豆子似的把整个一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述说了一遍。先生起身走到邻居家，然后看到他独个回来，我问：人呢？他说：已经给她讲过了，再不回来就不开门了。天，又是一个禁闭，只是这次的禁闭加了先生的陪伴。

终于，女儿像没事人儿似的回来了，然后又出去。问：干嘛？答曰：取书包。又等了好久，终于拎了书包回来。洗手，坐下来。

我一直记得古训：饭前不责。

终于进行到吃饭这个环节。女儿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吃饭的意思，嚷着口渴，说：爸爸，我要喝水。俨然一个主人吩咐仆人的口气。我说：要么自己倒水，要么对爸爸客气些。女儿根本没当回事儿，继续对先生撒娇。

我不断地给自己说：饭前不责，饭前不责，饭前不责……可是所有一下午积压的火气，根本由不得我。我突然站起来，拖起来不及防备的女儿，一直拖到卧室的床上，朝着屁股就是几巴掌，我的手都有点疼。巴掌再次扬起时，我看到女儿赶紧用手捂屁股。我虽然很少打女儿，但是也不是没有打过，好像每次打都没见她捂过屁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绝对地越打越气。反倒这次竟然捂屁股，我见她这样，便住了手。她一边哭一边咳，都咳吐了。搁在平时，我会非常心疼，可这时，我即使心疼也不能放弃，否则前功尽弃，我的气白生了，她的打白挨了。我厉声说：去拿纸巾，把地擦干净。只见她赶紧去拿纸巾，一次，二次，三次，四次，终于擦干净了。然后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委屈的眼泪一直在流着。

问:为什么打你？

答曰：玩的时间太长了。

问：以后打算怎样？

答曰：下学回来，必须六点之前完成作业。

我说：我之前接受了你的请求，你可以六点半之前完成作业。你如果觉得委屈，请讲出来，我不希望我错怪了你。

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又像掉了线的珍珠。以前，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把眼泪比作珍珠，现在我突然觉得那分明就是珍珠，一颗一颗，极为珍贵，我希望她永远珍藏在女儿的眼睛里，而不是散落在我的心里，让我负担不起。

我说：你别哭，妈妈希望你讲出来。语气已经完全缓和。

答曰：我觉得你就是要让我和刘玉欣比赛，我为什么要六点半写完作业呀？

我从来没有想到女儿的小心里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其实，以前我从来没有要求过女儿完成作业的时间，她一般下课后也会主动完成，当然磨蹭是少不了的。只是最近由于与邻居女孩玩得过了火，总是把作业拖到最后一刻。一天，我听她的同班同学刘玉欣的妈妈讲，她女儿一般都在六点钟之前就完成作业了，我也希望女儿的时间是成块的。所以，前几天，我与女儿商量，说：我听说刘玉欣每天六点之前就完成作业了，你能不能也六点之前完成。她说：可不可以六点半之前？我点头应允。

而两天过去了，她根本没有按照这个时间点去做，这是我生气的原因。

我看着女儿哭红了的眼睛、满是泪珠的脸，一下子眼泪出来了，因为女儿的误解。女儿只有七岁，才刚刚上一年级，她不能理解我的眼泪，但是她知道妈妈哭了，这不好。我看到她脸上的委屈分明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怯怯地看着我流泪的脸。

我赶紧擦掉眼泪，不希望女儿是因为心疼我而改过。

我问：你认为妈妈打你一顿就是为了你和别人比吗？我的口气已经十分温柔，并且已经把她抱在怀里。

她怯怯地点点头。

我继续问：那么几天晚上你没有玩垃圾分类游戏了？这个是他们学校要求玩的一个垃圾知识的小游戏，她原本很喜欢的。

答曰：两天，不对！三天，不对！四天，不对！五天，加上今天，五天。

我继续问：那么几天妈妈来不及给你读书你就睡着了？

她看着我的脸，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因为好多次她都是听着老师布置的英语碟子睡着的，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我实在不忍打扰，这才是为什么我规定她六点半前完成作业的原因。

原来，爱真的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