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青青
走在小巷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立着或插着艾,应该大都是昨天放的,昨天端午。
门上插艾,是自古以来流传民间的习俗。端午节这天,人们都会在自家门口悬挂或插上用红纸扎好的艾草,借以保佑家人吉祥平安。
记得小时候,下放在三里岗尚店农村,五月端午,母亲会早早地喊我起床,趁着天还凉快,叫我去屋后去坡上去田埂割几捆艾,插在门上,为辟邪,也为避蚊子。就连窗子、凉床头、院子边上也放一些,说蚊子怕艾的气味。
如今随州城里,每年端午或端午节前,莱市场卖艾,路边卖艾,连超市里也卖艾,售卖员把进来的艾,分成一个个的小把子,艾把子上粘贴条形码,结账时,嘀,一扫码,买来拿回家,挂到防盗门上。昨天我从鹿鹤市场买艾回家,看到楼下的一户人家,去年挂的艾还没摘掉。
艾是纯阳之草,有的地方叫它艾草、冰台、香艾、蕲艾、灸草﹑医草﹑黄草、野艾、五月艾等,在我的家乡随州,人们一致统称它艾蒿。
跟别的野草不同,艾,并不和庄稼一起杂长争养分,它多生长在边角地头、小路边、田埂、沟渠边沿,或是耕田的犁铧够不到的小片荒地上,连片聚集丛生、或棵棵株株间隔连绵相望。
艾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上的茎叶花穗,一岁一枯荣。而地皮以下的根茎,则生命力旺盛,霜降雪落,冬天袭来,暂时蜷缩在地下躲避冰冻严寒。来年开春,春风一吹,天一暖和,根部就慢慢泛青,围绕着干枯的茎秆一圈,偎地皮发芽,吐叶抽茎,又生长起来。
艾的主根粗长,基部稍木质化,茎秆箭杆一样直立往上窜,靠近地面的部分,大半身都不分杈,直溜溜一根茎秆。
艾的叶子,呈小儿手掌形状,叶片边沿有裂齿,薄而柔,微风一吹,忽闪忽闪。叶片背面呈灰白色,被一层绒毛,手轻轻触之,有毛茸茸的感觉。贴近茎叶,闻一闻,可以闻到浓浓的艾香味。
夏秋季节,茎秆的上端部分,会长出一些比主干细小的小枝杈。小枝杈上,茎秆的顶端结花穗,花柱细长,开花时,花柱伸出花冠之外,花冠呈细小高脚杯状,结出细小的艾籽,就盛满在小杯子里,成熟后,风一吹,摇晃有声。
秋深霜降,艾的茎秆长老了,茎秆的根部越发木质化,靠近地面的叶子,慢慢干枯变得焦干,秋风吹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朔风雪落,严冬袭来,艾不见了踪迹,它们蜷缩在地下躲避着冰冻酷寒。
春天,落到泥土里的艾籽,遇了雨水,就会破土萌芽,同时,捱过了漫长冬天的干枯艾根,也发芽了。鲜嫩的、一簇簇艾的茎叶,掐了,拌面蒸菜吃,鲜嫩有异香,我却呛不住那个味儿,太冲。那时在尚店农村,粮食不够吃,菜也青黄不接,母亲才在米面中掺艾。同是艾类的茵陈,但味道就会好很多。
更多的时候,艾作农家肥之用。学校安排我们这些小学生割艾支农,定量割艾20斤背到学校称重,集中沤肥。我左手食指至今还留有一个淡淡的疤痕,那是割艾时被镰刀割的。
那时候家里喂猪,猪圈里也是少不了艾的,时不时割几把艾扔在猪圈里,驱蚊驱虫压压臭味,也沤了肥。
如果说艾只能作驱虫沤肥之用,那真就轻贱它了。在我国,艾文化可谓源远流长,灿烂辉煌。《诗经·王风》描述采集艾的劳动时,爱情的潮水就荡漾起来了,“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小雅·南山有台》说君子真快乐,你的子孙天保佑,“乐只君子,保艾尔后。”《小雅·鸳鸯》里,祝福延及子孙后代,“君子万年,福禄艾之。”祝福君子万年寿,福禄把他来滋润。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曹操这句有名的诗,其典故同样出自于《诗经》,其中的“苹”指的便是艾类植物。三千年后,有位叫“呦呦”的屠姓女科学家率领她的团队,从青蒿中发现了专门治疗疟疾的药物“青蒿素”,获得了诺贝尔奖。
我知道青蒿和艾草有区别,但我知道它们是近亲,都属于菊科艾属植物,要不然我们随州怎么把它们叫艾蒿呢。我不是医学家,但我知道艾和蒿都是药。
《孟子·离娄》云:“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可见春秋时期,艾的药用就已被认可。现代医学也证明,艾具有多种药用功效,还可以软化血管,抑制痢疾杆菌、伤寒杆菌等病原菌的生长。艾炙、艾灸、艾熏、艾水洗目泡脚,可治疗颈肩腰腿疼,活血化瘀,疏通经络。
不管是城市还是乡镇的中医院,一走进去,最先闻到的,无不是或浓或淡烟熏缭绕的艾的药香味道。艾的用途之广,普及程度之高,是任何一味中草药都无法比拟的。就连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艾保健用品,艾草药枕,艾沐浴露,都有艾的成分。
我爱艾。艾者,爱也。